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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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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炎太祖詫異。

“夸父逐日,求而不得。而我也是相似的。”喬木解釋道。

將神魔修煉法的精髓化用至武學之中,是他數千年也難以完成的偉業,但他自然也不是沒有收穫。

名叫烈的夸父巨人,畢生追逐之物,便是長生不死。

生而長生不死的喬木,如今試圖追逐之物,卻是死亡。

就像是沙漠中疲乏的旅人,已經不奢望穿越這片沙漠,渴求的只是解脫而已。

這一萬多年以來,他未曾違背初衷,未曾忤逆本心,如今求的只是一個結果。

沒有了復活機會,只剩下最後一條命的喬木,只覺生命鮮活。

在生命本能的求生欲,與疲乏後時刻激盪的求死欲之間,他找到了兩者同時存在的一個平衡點。

所以喬木的答案是...

“只是將餘生當成最後一天來過而已,做好隨時去世的準備,自然要處理後事。”喬木淡淡道:

“你之前說得也有道理,這人間不是喬家人的人間,我自不會擔不屬於我的重擔,想活就活,想死就死。”

喬木伸出手掌,平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不知是否錯覺,在沒有了復活機會之後,他感覺連自己心臟的跳動,彷彿都更有力了..

之前的喬木活得很肆意。

反正死了也可以復活,所以他絲毫不管什麼條條框框,言人所不敢言,為人所不敢為。

而這一次他卻破釜沉舟,自己去掉了自己的退路,追逐死亡如追逐太陽。

“將餘生當做最後一天來過...”炎太祖沉默了。

這是一種只曾聽聞、卻難以企及的心態,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眼前的喬圭的確想死,這是做不得假的。

只是狀態的判斷,似乎與他最初猜測的,有一點微妙的偏差。

這讓年紀三百來歲的炎太祖也有些無言,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在他猶豫的時候,喬木已經將剩餘的美酒一飲而盡,而後長身而起。

喬木手中一閃,手裡多出了一片三尺來長的蓮葉,蓮葉上寶光閃爍,呈現出紫色的光華。

“這九色仙蓮,是西州血蓮宗最重要的一件寶物,血蓮宗掌教用來煉製法身,每一葉可以煉製出一尊接近本尊、以假亂真的化神期修為法身。”

“不過我等凡俗武夫要怎麼利用這件異寶,我倒是毫無頭緒,只知道這東西不能直接吃。”喬木將手裡的金色蓮葉遞了過去:

“聽說你是藥靈之體,天生親和草木藥靈。”

“他日你若找出利用之法,不妨告知桃源山莊。”

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喬木留下這一片蓮葉交予炎太祖,也不顧他反應,已經施展天龍八步,腳踏虛空真勁成雲,翩然而去。

炎太祖手裡握著那片蓮葉,又看看身旁那喬木所贈的那幾部神功秘籍,眺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目光一時有些複雜。

只喃喃道:

“千兩黃金不賣道,十字街頭送故交。”

舊武林的一些江湖武夫們,將自家的武功秘籍看得極重,卻將真金白銀看得輕。

千兩黃金也不能去賣安身立命的功法。

因為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一轉過頭,江湖客們又能將這真金白銀,贈予萍水相逢的路人。

錢財不過身外物,這世上的確有淡薄利益的江湖客。

但即便是這樣,武功秘籍也不能隨意傳授...

然而這喬圭的舉措,卻是既贈寶物,也送秘籍。

“果然是將餘生當做最後一天來過,坦蕩磊落。”

炎太祖舉起酒罈,酒水咕咚咕咚從口中灌下,一飲而盡。

他擦擦嘴角,一手提著寶光盪漾的金色蓮葉,一手拿著那幾部秘籍,往皇宮裡趕。

這一番行動倒是出乎意料,滿載而歸。

不過他就是有點頭疼:

以開國之君的氣度,自然不會貪圖大炎子民的厚禮,按大炎禮數來說,自然要回贈一份更豐厚的大禮。

那麼接下來,他要怎麼回呢?

“嘖...這喬家還出過弒君的反賊,雖然我當初說禍不及家人,喬金死後便告一段落,可如今怎麼----”

炎太祖漸漸走遠。

南州,桃源山莊。

樹林之中,喬鑫盤膝而坐,與往常一樣在眾人面前講武。

“這便是武聖人的《至人變》..”

喬木不止是傳授武功,同時也在闡述他對於武聖人至人變招式的個人理解。

至於《神人變》《饕餮吞天功》這樣的武功,喬木倒是沒有大肆傳播。

武功雖無正邪,但人卻有。

饕餮吞天功這種掠奪吞噬他人的奇功,流傳出去只怕禍事居多。

“《神人變》這樣的招式,是武聖人都不能駕馭的,甚至可以說這一招式,其實並未完全推演成功。”

“不適用直接施展,但在我看來,或許可作為武道之資糧,推演軍陣合擊之法。”

喬鑫說到這頓了一頓,嘆氣道:

“只是這神人變與其說是合眾為一的合擊之法,倒不如說是合體之法....二者的區別太大,難以推演。”

“我喬鑫雖苦思冥想,卻也終究難以成功。”

“想來,或許只有真正的絕世天才,才能完成這一偉業了。”

喬鑫說到這,下邊武明空耳朵已經快豎起來了。

與此同時,臺下眾武夫也紛紛轉過頭來,不動聲色地看向武明空,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努力憋笑。

喬鑫的意思,他們懂。

其實武明空也懂。

不就是簡單而直接的激將法嗎?

但激將法,也要看是誰在用。

普通武夫說這話,還真不能讓武明空心裡生出半點興趣。

但這話要是由連續挫敗她數次的喬鑫來說...

誒,她還真就來勁了!

武明空喃喃自語:“只有真正的絕世天才能完成連喬鑫莊主都無法完成的偉業,那麼看來這果然就只有----”

此時旁邊卻是忽然響起一個平和的男青年聲音:“那當然只有我武書山了。”

“武書山?你為何在這?”武明空心中一震,扭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的青年武書山。

武書山微笑道:

“得了喬圭前輩親自傳授的‘化龍步’,星夜兼程趕來這桃源山莊。”

武明空眉頭一皺:

“我問的不是你怎麼來了桃源山莊,你不是躲在武極會的武庫裡,立志讀盡其中秘籍,不讀完不出書山麼?今日怎麼違背誓言了?”

武書山絲毫不惱,只是微笑,回憶起之前在中州時見喬圭的時候。

“那日喬圭前輩說,讀盡武極會武庫又能如何?

這世上的書是讀不完的,不論是武聖人還是你武書山,都做不到。

更遑論讀盡庫中武學,不過是讓自己的腦子,成為前人思想的跑馬場。

前人的武功秘籍讀得再多,練得再多,終究是修仙者的手下敗將。

唯有推陳出新,開創新法,才有嶄新氣象。”

“於是,我便來了。”

武書山微笑。

武極會的武庫,已經盡入喬木囊中。

而這南州的桃源山莊書庫裡,還有不少喬家人、以及龍山空等新秀開創的“新法”。

那麼,他又何必困守在武極會的武庫裡頭呢?

“我不信。”武明空是一個很自信的人,自然不會在武書山的面前認慫,更何況,在七十二賢之中,武明空本來就是最耀眼的明珠。

“你只是書讀得多了些罷了,這回要做的推演武功,開創新的軍陣合擊之法,可是前所未有的偉業。”武明空道。

“那這一回,便來牛刀小試罷了。”武書山淡淡道。

武明空的確是武聖人平生僅見的絕世天才不假。

但絕世天才也並不意味著面面俱到。

所謂的七十二賢,自然是各有所長,各有自己的三板斧的。

練武的資質高,武學悟性極佳,未必在開創新武功這方面上,就能比他更強。

若要說心高氣傲,誰還能不是呢...

喬鑫靜靜看著這二人的爭吵,也不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中州,安息關外。

關卡前墓碑成林,而一個白髮老太,正靜靜擦拭著身前的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是,李長歌。

安息關曾經是一處重地,有朝廷官兵駐紮,其後的百里大漠更是一處生命禁區。

而如今安息關早已荒廢,昔日的關卡守將白夫人,則卸下了盔甲,成了安息關城牆下,那十萬將士碑林的掃墓人。

“......當下這九州,已有三大仙門土崩瓦解。”老太細細擦拭墓碑上刻痕處的細小灰塵,慢悠悠說道:

“還有那武聖人,也就是昔日的武將軍...唔,他也死啦。”

“四十年日新月異,若你能親眼看一看,當今的時局,當今的武道變化...”

白夫人說到這,忽有所覺,抬頭一望。

只聽一道銳響響徹天空,一道隱約的人影如鷹隼般劃破長空,在天空上留下長長的白痕尾跡。

“.....或許今日,輪到第四個仙門了?”白夫人喃喃道。

多年古井無波的心中,不自覺湧起難言的情緒。

四十年前,由武聖人所率領的十萬精兵,號徵西軍,往西討伐大道宗。

結果未到大道宗宗門,已經摺戟沉沙,十萬精兵從此消失在了方圓百里的大漠之中。

而這大道宗的山門,其實便在百里大漠的西邊。

若非當初的百里大漠被大陣所阻隔,不能見天日,那麼從昔日的那片大漠之中,便可以直接望向西邊緊鄰著的大道宗山門。

這方圓百里的大漠,是昔日十萬精兵也未能逾越的天險。

只是今日喬木孤身踏空飛行片刻,便度過了這道天塹。

當初,他曾經聽雲霄道君說起過,這九大仙門的優劣長短。

大道宗坐擁中州這片人口最繁盛的地域,在九天仙門中隱隱為首,即便不是最強大的宗門,只怕也相去不遠,可以說是最難啃的骨頭。

按道理來說,喬木即便要攻打仙門,也不應該在此時就選擇大道宗。

只是如今的他但求一死,哪裡還會去顧這個?

“今日,喬家喬圭攻打大道宗山門!”

“若要殺我,更待何時?”

喬木說話聲如雷震,已經施展《破嶽龍吟功》。

一圈音波自他口中盪開,無形的波紋帶起一圈肉眼可見的塵浪。

這是九州最頂尖的音功,又經炎太祖推演出真勁法門。

如今喬木一喊之下,音浪所到之處,地面都在寸寸顫慄,空氣也都開始扭曲。

只是他眼前的眼前的大道宗山門寂靜無聲,一點聲息都沒有。

“看來,是另有乾坤。”

喬木剛從空中落地。

卻見四周景物悄然扭曲變化,眨眼間陽光消失,陰雲遮蔽天空,而四周的景物也化為一片平平無奇的小樹林。

喬木皺著眉頭,在這小樹林裡走了幾遍。

可不論是走是跑,還是直接腳踏化龍步,試圖沖天而起...

不論如何行走,他似乎都困在這片小小的樹林子裡。

之前所見的大道宗山門,如今已經消失在了喬木的視野之中。

“幻境?迷陣?”

對於修仙者的陣法,喬木也曾經領教過。

遠的不說,百里大漠之中,便有一個持續四十年、籠罩方圓百里的大陣。

只是如今他面前的是--------

“粗鄙武夫,入我‘九宮子母陣’而不自知。”

遠處傳來老者的聲音,聲音飄飄渺渺,不知從何而來。

一道天雷自斜地裡綻開,徑直落在喬木身上。

而後,大道宗掌教的身影才從重重陣法遮蔽的山丘之上浮現,放聲冷笑。

化神期的法身雖然極難煉製,花費甚大。但他作為大道宗掌教,自然是能夠煉製出一尊的。

本尊征伐南州,法身坐鎮宗門。

只是連大道宗掌教也沒料到,這喬家人搗毀了諸多中州道觀,連帝都道觀也毀了還不夠,居然還會直接殺上門來。

這九宮子母陣,是大道宗護山大陣的一部分。

內含迷陣,自有幻象。

這個迷陣,由九個小陣組成,每個小陣自成一個小型的秘境空間,內含九九八十一種變化。

九個小陣彼此勾連配合,又組成形成大陣,奧妙變化無窮。

而這個九宮子母陣的精髓,便是仿若活物一般,即便無人主持,也可以隨機應變,不斷調節九個小陣的排列和組合,讓闖入者無從突破。

便是化神期修士到來,也要被困在其中,別說攻破山門,只怕連山門的位置也找不到在哪。

而大道宗掌教卻遠遠不滿足於困住他。

他這具法身一直沒有妄動,輕易離開宗門,去對付在中州肆意作亂、毀滅道觀的喬木。

但現在喬木都打上門來了,他心中本就怒火滔天,哪裡還會置之不理?

“欺人太甚。”

“五大仙門匯合之前,正好先探探這喬家人的底,先將這喬圭鎮殺,以慰清一師弟亡魂。”

話雖這樣說。

但大道宗掌教自然不會直接一頭莽上去,跟喬木硬碰硬。

他這只是一具法身而已。

修仙者的法身自然是弱於本尊的,除了某些以珍稀天材地寶煉製的特殊法身之外,皆是如此。

大道宗掌教的這具法身,雖然也有化神期戰力,但如今來看也就是自保有餘,進取不足。

指望著靠一具法身,就能硬碰硬鎮殺喬圭.....要是這麼簡單,那就不需要五大仙門合力了。

所以,大道宗掌教只打算暗中出手。

一面主持這九宮子母陣,一面暗中出手。

轟然之間,有赤色的天火自天而降,頃刻間便籠罩而來,將喬木周身全部繚繞在內。

剛才的山林轉眼間已經在熊熊烈火之中化為灰燼。

然而火中卻傳出一個平靜的聲音:

“老東西,你行不行啊?”

“想燒死我的話,還得加把勁。”

“倒是如傳聞一般張狂。”大道宗掌教冷哼一聲。

當喬木走出這熊熊烈火,周身肌膚飛快癒合,長出粉嫩新肉之時。

四周景物卻是驟然變化,不知何時他已經置身一座幽暗地洞之中。

這地洞往前蜿蜒,有左右兩個不同岔路口,深處隱藏在黑暗之處,即便以他的目力也望不真切。

“又是迷宮嗎?累不累啊...”

“左和右兩條路,要我選一個?”

喬木看著左右兩條岔路,陷入沉思。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作出了選擇,周身稍稍膨脹變大,原本流線型的體型變大變寬,肌肉墳起。

“金剛不壞。”

周身肌膚稍稍變色,浮現出金鐵一般的顏色,讓身體一眼望去如鋼澆鐵鑄一般。

“天龍八步!”

他深吸一口氣,雙足幾乎化作一團旋風,只是朝前飛快奔跑。

左與右,二選一?

選尼瑪,我選與!

轟!

喬木身形轟然衝撞在岔路中間的石壁上,頃刻間石壁坍塌,隆隆的震動聲讓整個洞穴都在劇震。

石壁被撞出了清晰的人形輪廓,隨著喬木衝出十幾米,阻礙感陡然消失,居然硬是撞破了迷宮的牆壁,撞入了一條新的通道。

然而他腳下速度根本不變。

他絲毫不管身前是什麼,是通道還是石壁,只是雙臂護在身前,猛地往前衝去。

雙手手臂迅速變厚便巨,手腕處探出如公牛牛角一般的角質。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整個洞穴在劇震中轟然倒塌,這讓在大陣之後暗中窺視的大道宗掌教目瞪口呆。

不過片刻後他也冷靜下來,只冷哼一聲:

“這是自知過不了這個迷陣,想要靠蠻力硬來破陣嗎?”

大道宗掌教只是暗笑。

這護山大陣,也是大道宗上古時遺留的底蘊之一,哪怕因為靈氣衰落,難以發揮全部的功效,但也是相當之不凡。

想要靠蠻力強行破陣,得在幾息之間連破九個子陣,否則只要稍稍有所阻滯,這九宮子母陣便會重新調整恢復,出現新的秘境小陣。

想要強行突破,哪怕是化神後期的大道宗掌教本尊來,也做不到。

便是其他仙門的化神掌教硬來,也不可能以外力攻破整個大陣。

“終究是困獸猶鬥。”大道宗掌教這會兒倒是有些氣定神閒了。

他身在這大陣深處,暗中施法干預,這喬圭便自然落入他的股掌之間。

哪怕一時不能將其斬殺,但他有的是時間,完全可以慢慢磨.....

只見他伸手向前虛指。

頓時間,那喬圭所在的小秘境頓時徹底崩塌,無窮無盡的山石與泥土朝著喬木狂湧而來。

喬木才剛剛衝出崩塌的地穴,卻見眼前豁然開朗,四周景物已經化作一片茫茫大漠。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這大漠黃沙如海浪般起伏噴湧,一個巨大的沙漩渦自他腳下生成,拉扯著他越陷越深。

只是下一刻。

喬木已經身形沖天而起,腳踏真勁雲,身形如利箭沖霄。

轟,轟,轟!

他的身影剛衝破這沙海秘境,緊接著又撞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才出汪洋,卻又誤入了一片平平凡凡小樹林。

山林、大海、湖泊、沙漠....一個個獨立的小小秘境空間往復變化,迴圈生滅。

喬木的身上很快添了新的傷痕,但旋即又有新的皮肉長出,氣息依舊維持在巔峰,未曾衰落。

也不知過了多久。

狂奔著不知衝破多少個小陣的喬木才忽然止步。

他的身上皮肉綻開,多處觸目驚心的傷口將身體貫穿,傷口深可見骨。

“看來,還是差了些。”

喬木微微一嘆。

他的身體向後倒在沙海之中,任憑這重重疊疊的狂沙將他的身形逐漸淹沒。

只是身在重重大陣遮掩之後的大道宗掌教,卻忽然心血來潮,心中莫名悸動...

他聽見倒在沙海之中的喬木,繼續喃喃念道:

“就這點東西,也想殺我,確實差了些。”

大道宗掌教忽然毛髮悚然,不知何時倒在地上的喬木,已經扭轉過頭,目光似乎隔著重重空間,鎖定了他。

“找到你了。”他說。

轟隆!

清晰的碎裂聲中,一道與喬圭長相相似的白髮青年人自他身後衝撞而來,後背氣孔向外噴射道道氣流。

雙拳揮舞如狂風,揮舞之間拳頭重重疊疊,正是臻至圓滿的八臂天龍拳。

至人變是武聖人最快的形態,而八臂天龍拳則是這世上最快的拳。

此刻人未到拳影先至,密集的拳影頃刻間已經籠罩大道宗掌教周身四方。

轟轟轟轟轟!

大道宗掌教才剛剛手掐法訣,還未來得及施展術法抵抗,身上幾團寶光便在拳影之下爆開,最後連同道袍法衣也四分五裂。

他的軀體被白髮青年人傳胸而過,最後轟的一聲化作道道光影潰散,徹底灰飛煙滅。

“不是血肉之軀,看來是法身麼?”

白髮青年人收拳而立。

他是喬木留在中州武極會總舵的小號。

八具肉身分處不同地域,近乎同時開始行動。

本尊落入迷陣,暫時被困住,喬木直接雙線操作切小號A了過來。

而在此時。

本被沙海淹沒的喬木,也再次站了起來,與他自己的血肉分身並肩而立。

他周身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復原,斷骨重續,血肉復原。

只是即便是對常人而言的致命傷,只要人道經積累的氣血尚在,他便可以以血肉千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復原....

與大道宗掌教的法身不同。

喬木身邊的這具血肉分身,與常規認知之中的“分身”,其實不是完全一回事。

這所謂的“分身”,本質上其實就是喬木三百年前的本尊肉身,可以說是喬木在不同年齡的另外一具肉身。

喬木留在中州的這具肉身,同樣年齡超過一萬歲,正是又一位喬家萬年老祖。

此刻他們二人並肩而立,氣焰沖天。

雖未繼續強行破陣,但站在大道宗掌教崩碎的法身之前,卻讓背後的大道宗修士都幾乎肝膽俱裂。

“掌教的法身,被毀去了!”

山門之內的大道宗元嬰長老們心中齊齊震動。

一具法身被毀,其實還不足以讓他們如此吃驚。

因為按傳聞來說,一共有三位化神道君已經死在喬家人的手裡。

大道宗掌教雖強,但他的一具法身,自然也不可能力敵其他化神道君的本尊。

讓這些元嬰長老們齊齊心中悚然的是....

掌教對付的,明明是號稱人間武道魁首的喬圭....

誰知在這時候,又不知道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一個喬家萬年老祖,直接將掌教的法身給打殺了!

講道理,若是掌教的法身被喬圭殺了,他們尚且不會如此吃驚.....

但偏偏是,偏偏又來了一個.....這叫他們怎麼對付?!

“怎麼辦?掌教遠在南州的本尊應該已經有所感應了,掌教師兄怎麼說?”

“說說說,還能怎麼說?遠水解不了近火,掌教師兄再強,還能從南州隔空鎮殺這喬圭二人麼?”

“這喬圭是看似莽撞,實則陰險,明明是故意趁著掌教師兄不在,趁虛而入啊....”

“喬家人單打獨鬥的規律被打破了,他們急了....可我們也要急了。”

“掌教師兄無能為力,可那若他繼續攻進來呢?”

“若是繼續強攻進來,連大陣都擋不住,那麼顯然宗門已經到了生死關頭,自然就只有請洞天小世界之中的太上長老出手----”

雖然有人主張去請太上長老,但誰也沒有主動起身....

太上長老之所以叫太上長老,自然代表其地位崇高不可輕動。

九州界靈氣已經衰落,超過化神期的大修士過於強大,已經不容於這個時代的九州界。一旦從小世界外出,修為自散。

只要依靠自有靈氣迴圈的小世界,才能勉強維持境界不跌落。

這等於是每請一次,太上長老都會隨之衰落,甚至可以說宗門之中就此損失一個太上長老。

掌教不在,誰能擔責?

眾元嬰長老七嘴八舌議論起來,一股不可遏止的惶恐氣氛蔓延開來。

掌教帶著弟子們奔赴南州時,他們只覺大事定矣。

喬圭摧毀凡間道觀時,殺死清一長老時,他們雖然憤怒,但心中其實還是安定的,因為他們不在凡世間。

但誰知喬木旋即又調轉槍頭強攻大道宗山門,居然還同時出現了兩人?!

這些元嬰長老們,根本就沒往“分身”這個方向去想。

分身按常理來說,與本尊相較,既有主次之序,也有強弱之分。

仙道修士多通曉剪紙成人、撒豆成兵之法,元嬰修士也能煉製法身,這樣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懂...

然而他們眼前的喬圭二人,卻是違揹他們常理認知的....兩個喬家萬歲老祖!

“清濁師弟呢?快去叫清濁!他不是與喬家人打過交道嗎?”

“清濁長老雖然修為差了點,但在這回事上,修為高低都沒轍,唯有靠經驗,靠智慧!”

在一道道病急亂投醫的目光之中,清濁長老只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道基之傷痊癒之後,他的修為也只到元嬰初期,在諸長老之中自然居於末位,按道理是輪不到他出謀劃策的。

但現在....

“諸位,我.......我有一策。”清濁長老顫聲說道。

喬木與自己的血肉分身,站在一片沙海之中。

有一點出乎他們的意料。

大道宗掌教的法身雖然已經被毀掉,但這一處沙海秘境空間,卻依舊在。

“這處迷陣還未破去麼?看來是背後還有人,並非只由大道宗掌教的法身一手操持...”

喬木與血肉分身對視一眼,二人齊頭並進,向前踏空狂奔而去。

不過片刻,他們面前再度景物變化。

這一次,他們站在了大道宗所在的山巒之下,與大道宗山門看著隔著數里地。

但若是定睛看去,便發現這大道宗所在之處有霧靄浮現,彷彿隔了一層輕紗看不真切。

“這看起來,像是回到了原點。”喬木皺眉。

他想了想,身前的血肉分身向前一步,沒入前邊的霧靄之中,身形消失不見。

只是片刻之後,血肉分身再度出現在了喬木的身旁,再一次重歸原點。

“這大陣,莫非是能出不能進的?”

喬木想了想,旋即有了明悟,頓時忍俊不禁。

他可不信大道宗的修士宅心仁厚,會有這種闖陣者隨時可退出、這般溫柔的迷陣。

分明是這裡頭大道宗的修士,在大道宗掌教的法身也消亡之後,連困住喬木的念頭都沒有了,只想趕緊送走這個殺神。

“強行破陣不可取,但裡頭的大道宗修士,顯然也奈何不了我,連放我入陣都不敢,這局勢暫時僵持住了麼?”

喬木搖頭,他也沒預料到,這一次強攻大道宗山門,會是如此局面。

他進不去,裡邊的人也不敢出來。

“真的是......”喬木怒其不爭,指著大道宗山門的方向,怒聲喝問道:

“堂堂大道宗,隱隱位居九天仙門之首,怎麼就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喬木修行過最頂尖的音功,這一番話語化作重重音波,宛如雷鳴陣陣。

山門之內,眾多大道宗修士被這理直氣壯的喝問弄得一時啞口無言。

“唉,算了。”喬木搖頭嘆息,聲音裡滿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大道宗佔據中州,這樣一個歷來強勢的宗門,本來以為可以送他去死,沒想到....

“一群鐵廢物,連讓我天魔解體的興致都沒有。”

“還有誰?”喬木不禁放聲吶喊:

“到底還有誰能殺我?誰能殺得了我?”

他的聲音在空中迴盪著,傳播開很遠,但卻遲遲沒有人回應。

他站立原地許久,失望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重新冷靜。

喬木乘興而來,接下來他要敗興而去了。

中州大道宗不是埋骨地,他接著要尋找下一個能夠殺死他的強者。

只是在臨走之前。

他最後迴轉過身,掃了一眼大道宗山門的方向。

他的目光陡然凌厲,目光化作實質的劍光一閃而過。

雪亮的劍光,如匹練如閃電劃過天地之間。

咔嚓!

以迷陣入口為界。

這山巒之前的大地陡然開裂,一道狹長的裂縫迅速蔓延,最後幾乎化作一眼望不見底的溝壑深淵。

喬木站在這深淵一樣的裂縫之前,面無表情地凝望著前邊的大道宗山門。

“現在不出來,那就別出來了。”他自語道:

“既然自視為仙,又何必來這人世間呢?”

他轉過身,低低念道:

“紅塵人間,何必有仙?”

“大道宗諸仙,再擅入凡塵者,殺。”

他轉身漸行漸遠。

血肉分身與他背對背錯身而立,靜靜佇立在這深淵般的裂縫之前,像是化作一株生了根的大樹。

接下來。

他的血肉分身會坐鎮此地,一個人包圍這座宗門。

而他自己,會去尋找另外一個最危險的地方,一個有望殺死他的絕境,讓他的人生畫上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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