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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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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晌午,算來,淺裳離開木鐸已近兩個時辰了,葉邊農才打客棧出來。橫刀雙掌一拍,四周便落下幾個青衣勁服的壯年漢子,“你們隨‘老爺’上路。”眾漢子頷首齊聲道:是。

葉邊農翻身上馬,眾人也隨即隨他而去。

葉邊農剛往東邊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橫刀準備進客棧,轉身之際,一個女孩怒氣衝衝地打西邊走了過來,所到之處在路邊做生意的小商販和路人們,無不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橫刀也情不自禁地仰天看了看天,果然頭頂烏雲滾滾,天空慘淡。

橫刀不禁皺了皺眉毛,這丫頭怎麼又回來啦,按理不應該這麼快的啊。女孩慢慢走近,只見她身著一身紅裳,雖然沒有任何刁蠻任性的舉止,但任何人只要一看到她的表情,看到她的步伐,就一定會非常肯定地意識到到這個美麗的女孩非常非常的生氣,而且識趣的就應該退避三舍。

這個女孩正是離去不久的淺裳。

橫刀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對著走近的淺裳,賠笑道:姑娘怎麼又回來啦。

沒人跟她說話也就罷了。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沒人開解也就算了,若是有人去勸慰了,不嚎啕大哭才怪。淺裳一聽有人跟她說話了,立即狠狠地瞪了人家一眼。

“都怪你。”

“怪我?”橫刀感覺實在有點莫名其妙。心想不知道誰惹了這丫頭。怪只怪自己也太八婆了,何必去碰火槍口呢。

“我的小馬兒不見了。”

那也怪不到我呀,橫刀心裡直嘀咕。無奈他老人家好歹也夠得上當人家小丫頭祖父了,總不會跟她計較吧。

於是又擺出笑彌勒的樣子:“怪我,都怪我,聽了我們老爺的話,好好的把那麼一袋銀子給姑娘幹啥,不給姑娘銀子,姑娘就不會去買馬兒,不買馬兒哪裡就會丟呢。或者少給姑娘點銀子,姑娘不夠買馬的,也成啊。千不該萬不該,說到底,全都怪我老朱。”

淺裳聽他這麼一說,氣鼓鼓的臉頰也不禁“撲哧”一笑。“看您說的,好像是我無理取鬧似的。”

說完,忽又想起自己剛剛是責怪人家的。立即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胖掌櫃。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責怪您老的。”

橫刀聽這丫頭這麼一說,不禁暗暗點頭。心想,刁蠻的丫頭自己見過了,溫文有禮的女孩子也不少。偏偏眼前的丫頭雖然任性,但卻又如此地敢於承認錯誤,為人誠懇無偽,實在不錯。

“姑娘不生氣就好,要不要在下幫你找找?”

“謝謝。嗯嗯,要的。你快讓人幫我找找。”淺裳點了點頭,隨即想到自己的小馬兒,又一副怒氣未消的樣子,小嘴不禁有翹了起來。

“還請姑娘詳細說說那馬兒是怎麼丟的?”

淺裳把經過詳細地講了一遍,順便描繪了一遍馬兒的模樣:“一匹很可愛的小馬兒,很可愛的。”

橫刀立即感覺自己頭上冒了三根黑線,“姑娘能否說得詳細點,譬如是什麼顏色的?多高?有什麼特徵?”

“這個啊。”淺裳若有領悟地頷首,“它是白白的、不高也不矮、其他的嘛,我想想。”

一副仔細回想的模樣,半天沒吭聲。

“要不姑娘先回房歇著,我們先根據姑娘講的去幫你找找,好嗎?”

“不好。”淺裳一口回絕了,“我也要去找。”

橫刀微笑道,“好吧,那我們現在就去尋找吧。”

淺裳點點頭,“謝謝你啦。”

於是,淺裳又回到了她剛剛吃飯的地點。身後跟著胖掌櫃給她找來的幾個“店夥計”。想到這些“店夥計”淺裳就很好奇地瞥了這些人一眼,她雖然知道自己有很高的輕功,但看這些人的腳程,分明也不是等閒之輩哪。

其實淺裳一說出丟馬的地點,橫刀就想到會是什麼人擄去了,這裡一帶離木鐸大概有百里之遙,附近崇山峻嶺,奇樹靈葩,風景優美,名叫“靈秀谷”,但這裡同時也是邊關一帶最強悍的綠林豪傑“鬼叉寨”的根據地。淺裳這副漂亮的模樣,幸虧沒有給人家看見,否則就不是隻有小馬兒丟了,連人都指不定要被搶去做“壓寨夫人”了。這話,橫刀可沒敢跟這妮子說。說了也是沒用的,這天不怕地不怕又有點缺心眼的丫頭,別說嚇住了,挑起來豪情萬丈地要去挑土匪窩也不是不可能的是。現在只好多派一些堂下的高手跟隨了。

天下十八寨,明寨十八,暗寨十八,鬼叉寨位於中土邊城,當說是最偏的一座,是十八寨中最醒目也最不起眼的一座。

鬼叉寨寨主司士恆原本是木鐸鎮上的一位商賈,世代經商,積累了財富無數,若不是亂世無完卵,理當現在也安安穩穩地樂享祖上的清福才是。

40年前,那件聲動天下的大事,梟帝被二十四賢統帥李乘風斬首於木鐸,世代為北凕皇家供奉御用瓷器的司士家族也隨之覆滅。好在司士恆的老爹早在帝京被攻破前即將大筆財富藏於這靈秀谷中,並豢養大批豪傑死士立寨當起山大王,這才保住他們家祖上的一點基業。

而這司士恆也因從小跟著門客學武,竟一改祖上的商賈養尊處優的秉性,喜歡結交武林豪傑,自身技藝更是漸進高升,威震一方。天下安定後,也不願歸順李乘風,依舊是安身於這靈秀山中。

說這鬼叉寨醒目,那是寨前有高達十米的兩大鬼差像,凶神惡煞,一則是嚇唬那些覬覦司士家族財富的宵小,一則是鬼差像內實則可以躲入數十人,為這鬼叉寨守崗看戶。

過了鬼叉寨,則是一片惡鬼林,所謂惡鬼林,則是一片的枯樹林,這枯樹林滿是百年以上的老樹,但終年枯萎,不得開花散葉,寒冬蕭瑟倒也罷了,這春風襲來,林外生意盎然,鳥語花香,但一入這惡鬼林,萬物寂寥,天地暗淡,寒意立生,讓人忍不住想到那惡鬼羅剎的地獄。恐懼之心人常有,但偏偏在這惡鬼林,更是有進無出的迷宮,機關重重的地獄。

難怪江湖傳言:想得司士千金財,先上黃泉惡鬼船。

說這鬼叉寨不起眼,那也真是不起眼。人以為司士恆數世巨賈,這鬼叉寨必定也是窮奢之極,雕樓畫棟,但傳言卻說這司士恆實則豪爽,早已千金散盡,只得住山洞。千金散盡不知真假,但鬼叉寨藏匿於靈秀谷中,倒當真是斫山為室,開戶於懸壁之上,當真是不起眼。

淺裳風風火火的來到鬼叉寨,愣是這丫頭藝高人膽大,看見那兩座鬼差,也不禁愣了一下,只覺石像凶神惡煞,虎虎生威,倒不失一派稱霸一方的威嚴。

雕刻者的神來之筆,這是心下讚許的,但對這唬人的玩意,面上卻又是一萬個不屑。橫刀派來跟著隨行的高手,本是落後淺裳幾里開外,但淺裳這一停頓,後面倒也遠遠的看見了。就在這丫頭剛想過關而入,後面趕到的橫刀,卻大聲叫住:姑娘,萬萬不可!

淺裳哪裡聽這群人的話,依舊是疾步穿過石像之間,就欲深入鬼叉寨。嗖嗖數十道冷箭立時射來,淺裳擰轉身形,騰空而起十數米,落在石像之上,剛一立穩,只聽見咔嚓一聲,又是數十道冷光嘭嘭打來。淺裳右腳輕蹬,身體隨之翻轉間,雙臂輕舞,水袖翻飛,只當趕來的高手們看得眼花繚亂之際,數十顆鐵蒺藜已被盡收袖中,還沒當人反應過來,簌簌的又被射回來處。

只聽幾聲**,從石像中傳來。

淺裳冷笑,其實自己早知這石像中有人躲著,這些人若是聽話,不管不問,任她大小姐過去,倒也不會吃苦。但偏偏不自量力,也就怪不得她無情了。那隨之而來的橫刀部下倒也佩服的很,紛紛讚道淺裳的武藝。誰知,淺裳偏偏聽不得別人說她,說她不好的固然不是,若是有人誇她,她則更是厭惡,一面冷冷地回覆那些堆著笑臉的傢伙。

“你們為何跟著我?”

“本是想看能不能幫上姑娘的忙,”橫刀呵呵笑著,“顯然是老朱我多慮了,以姑娘的神功,我等若是想助姑娘一臂之力,倒顯得自不量力了。”

“那還不滾?”

“只是,這鬼叉寨並非浪得虛名,實在詭譎。若是明面上較量,我等只是派不上用場,但是......”

“你們說若是暗的,我就怕了?”淺裳冷哼,顯然不管這鬼叉寨是龍潭虎穴,她大小姐也是不放在眼裡的了。

說話間,兩邊的石像各是出來兩對中了鐵蒺藜的傷患,好在石像的機關小孔本來就小,淺裳原路打回,也並未加了力道,加上回程的摩擦,倒也傷勢不重。

橫刀見了,立即明白這丫頭表面上冷言冷語,實則心慈手軟,不肯下重手,本不是好事,但確也讓他稍稍寬了下心。但他跟著淺裳過來,倒也並非真的想助她一臂之力,丟失一匹小馬事小,但若是真和鬼叉寨起了衝突,倒是得不償失了,千匹萬匹的小馬兒買了就是,奈何這丫頭心氣太高,聽說這鬼叉寨險惡,反倒是激起鬥志。

千不該萬不該,他橫刀說出這鬼叉寨的名號來,只是見淺裳當機就走,只得跟來,想著能否和平解決。奈何淺裳腳程著實快上他們太多,勉強趕上,她大小姐就已經徑直闖關了。

從石像中出來的四人,雖說傷勢不重,但也是勉強站立,但對於闖入者,自然不敢輕易放過,依舊是持刀守在石像中間,左側一位,從懷中拉出一細小竹筒,一把線頭,當空一拋,一束黃色煙霧直衝上空炸開。

橫刀不僅眉頭一皺。

那四人守衛,倒也不敢鬆懈,一面喝道:“來者何人,敢肆意闖入鬼叉寨,膽子不小。”

橫刀抱拳道:“在下朱橫刀,本無意闖關,想勞煩幾位大哥通報貴寨主一聲。”

四人冷笑:“我們兄弟這樑子也已經結下了,現在才說無意闖關,也未免太小看鬼叉寨了。”

淺裳聽之也是冷笑一聲:“本姑娘走的好好的,你們自己不打招呼,先暗算於我,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受傷了,那是你們自己沒本事。”

橫刀心裡暗暗捏了一把汗,這丫頭明顯沒江湖閱歷,有啥說啥,這守衛四人本無足輕重,沒本事不假,但江湖上混的,沒有不好面子的。被一個年輕的無名丫頭這樣說,簡直奇恥大辱。

“你說什麼?!”那四人果然臉上橫肉連連抖動,青經暴跳,厲聲喝道。左手的兩位更是差不多要跳上來,想把淺裳殺之而後快,幸虧為首的一位似乎有所考慮,將其二人攔下。不著聲色的道:“我兄弟四人,的確武功在姑娘之下,剛若不是姑娘手下留情,早已命喪於此,敢問姑娘芳名,我兄弟定當銘記。”

橫刀暗暗讚許,只見這人中等身材,其貌不揚,身手也不過九流之輩,但眼力和氣量卻並非尋常守衛所及。只是這鬼叉寨,以武功論身份,此人侷限於此,只當個守衛,未免可惜。

淺裳也是一愣,別人若是對她惡言惡語,她倒是能十倍頂回去,但若是別人一旦謙恭退讓,她反倒不知所措。這也是剛入江湖的她吃了不少虧的理由。

只見她面上一斂,也不回答,輕輕一躍,便越過鬼差像,速度之快,一眨眼便是蹤跡全無。留下目瞪口呆的橫刀眾人和鬼叉寨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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