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前就覺得你是個笨蛋,怎麼現在還是個笨蛋。”
繡花鞋的主人說道。
他睜開了眼,伸手抹了抹淚痕,透過那幾縷秀髮看向蔚藍的天際。
“從前是什麼時候?”他問。
“從前就是當你是個愛哭鬼的時候。”流銀嘆了口氣道。
不等葉見軒回答,她又繼續說道,“不過現在看來,你還是個愛哭鬼。”
葉見軒跳了起來,驚訝道:“你竟然還記得?”
流銀白了他一眼,道:“為什麼你可以記得,我就不能記得?”
葉見軒道:“因為你那個時候不過五歲罷了。”
流銀低笑一聲,“你不知道女孩子的記憶力總是要比男孩子要好一點的嗎?”
葉見軒道:“原先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飄了過來:“那麼,現在你總該知道,得罪我會怎樣了吧。”
流銀和葉見軒同時一愣,沿著聲音的來源一看,一個身穿紅裳的女孩子正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們。
葉見軒俊眉一蹙,低聲道:“是你?”
淺裳點了點頭,道:“是我。”
葉見軒道:“你竟然敢回來找我?”
淺裳嘟著嘴巴,一抬眉,道:“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麼不敢來?”
葉見軒怔住了。
的確,如果唐青錢就是棠樾,那麼淺裳作為他的殺父兇手的嫌疑也不攻自破了。
他還有什麼理由對淺裳拔劍相向?
淺裳看著他,又瞥了一眼流銀,才向他問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對我有所虧欠?”
葉見軒臉色陰晴不定,最後,他昂首道:“你想要我怎樣?”
淺裳板著臉:“你我本來有婚約,你誤會我就算了,現在我要你娶我。”
聽她這麼一說,葉見軒就愣住了。
水流銀也愣住了,她是怎麼都想不出這孩子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她本來是不信的,但淺裳偏偏說的一本正經,臉上連一絲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那東風璟玠呢?”她問,“你不是跟他一起?”
葉見軒則是紅著臉,吶吶道:“對不起,唯獨這件事——”
沒等他說完,淺裳突然哈哈大笑,笑的胃和腸子都糾結在一起,她彎著腰,捂著肚子,良久才抬起頭,瞥了他們一眼,問:“你們以為我說真的?”
葉見軒和水流銀面面相覷,隨即明白她不過在說笑。
“你——”他還能說什麼呢?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確以為是真的了,淺裳長得非但不錯,而且是大大的不錯。
如果有這樣一位美女跟你說要你娶她,你雖然沒這個打算,可心底裡必然還是開心的。
他雖然不承認,但卻呆頭呆腦地相信了,他難道忘了淺裳三天前是怎樣把鳳冠霞帔摔在地上的了?他豈不是太過自負了?
流銀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片紅一片白,突然踩了他一腳,道:“呆子,被人家調戲了都不知道。”
淺裳掩嘴,指著流銀笑道:“你還說他,你剛豈不是也相信了?”
流銀一咬牙,撇過臉去,吶吶道:“我才不是信了,不過是疑惑罷了!”
淺裳追著她的臉,走過去,歪著腦袋看她,問:“那你剛才問東風璟玠幹嘛?”
流銀轉過臉,瞪著她道:“對了,你跟東風璟玠到底啥關係?”
淺裳翻眼看著自己的頭髮,向飄著的劉海吹了口氣,才緩緩道:“我和他嘛,反正就是認識很久了。說是朋友沒錯,說是敵人也成。”
“那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流銀還是不依不饒。她本不喜歡八卦,但為了珞珞,一定要問個清楚。
淺裳白了她一眼,道:“那就是見不得人的關係吧。”
見不得人的關係?葉見軒聽了也不禁瞥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說的話怎麼總是這麼驚世駭俗。流銀更是張大了嘴巴:珞珞還有戲嗎?
沒讓流銀繼續開口,淺裳就笑道:“不說這個了,我來找你們是另有他事。”
“找我們?”流銀問。
淺裳搖了搖頭,道:“確切說,其實不是來找你們,而是來找你。”
“找我?”流銀就更奇怪了。
淺裳忽然正色道:“你是神珞的好朋友?”
流銀驚奇地問:“怎地你也認識珞珞?”
淺裳道:“我不僅認識她,還非常喜歡她。是東風璟玠告訴我你們的關係的。我來找你,是因為他知道你肯定非常擔心珞珞的事情。”
流銀一聽事關珞珞,立即抓住她的手問道:“你知道珞珞在哪嗎?”
淺裳看了一眼她抓住自己的手,心裡一遲疑,還是由她握著。她本來想逗逗她的,但看著她著急的眼神,心裡不禁有些羨慕神珞。
她嘆了口氣道:“我們本來也不知道的。”
但她又怎麼知道了呢?
原來,三天前她和東風璟玠趕去的時候,神珞已經不見了,但是就在昨天,有人將一支箭射到了她下榻的旅館的門廊上。
箭上有一封書信,信上寫著神珞現在的去向。
淺裳本來昨天就想趕去珞珞的所在地的,但東風璟玠說,這個人竟然來信告訴神珞的所在,珞珞必定是安全的。明天就是朱雀臺會盟的日子,他還有事要做,希望淺裳把這個訊息一併告訴流銀。
“流銀是珞珞最好的朋友。”他這麼告訴淺裳。
淺裳一聽,立即就生氣了。
“為什麼珞珞有比我還好的朋友?”
東風璟玠笑道:“你這麼孤僻的人,有個朋友就不錯了,難道還想獨佔?”
淺裳一跺腳,道:“好,我倒要看看這個人是什麼樣的人,我倒要看看我跟她一起去找珞珞,珞珞到底是看到我比較高興呢,還是看到她比較高興。”
東風璟玠盯著她,露出譏誚之色,反問:“當初是誰跟我說,在喜堂上我旁邊的女孩不錯,看起來又漂亮,又明理?”
淺裳訝異地看著他:“你是說那天為我說話的女孩子就是流銀?”
東風璟玠道:“不是她是誰?”
淺裳一咬嘴巴,道:“那我就更要去找她不可了。”
男人總認為女孩子的愛情大多是彆扭的。可卻不知道,女孩子間的友誼也不必愛情平順多少。
......
事不宜遲,流銀和淺裳決定立即上路。
從長川城趕往齊雲山草堂,騎馬需要大半天的路程。等他們按著信上的地址趕去的時候,天早已黑了下來,靜穆的大山腳下,那座簡單的草堂卻空無一人。
“是這了吧?”流銀從懷中掏出一顆夜明珠,照亮了手中的地圖。
淺裳將馬系在一棵樹旁,湊過來一看,點了點頭。
天已晚,但卻還不到戌時,如若有人,草堂中當仍有燈光才是。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向草堂走去。
“請問有人在嗎?”流銀在外敲門,兩人仔細聆聽了會,發現並無人響應。
一推門,發現門是鎖著的,淺裳走上前,拿出短劍往鎖上一挑,門便打開了。
兩人進屋搜尋一翻,又在堂前匯合。
“怎麼樣?”流銀問。
淺裳搖了搖頭,道:“非但珞珞不在,就連個鬼影都沒有。”
“莫非那送信之人騙咱們?”
淺裳也感到疑惑,但那人若是要騙他們,又有什麼必要呢?
這時,流銀掏出隨身的火石,點亮了屋內的蠟燭。
兩人這才將這草堂看仔細了。
除了這間前廳,後院還有三間廂房,但無一例外,都收拾的非常乾淨。
“剛我們進來前門是鎖著的。”淺裳忽然道。
“這說明人走的非常的正常,在這麼個山間,就像是山間人家,出門串親戚去了。”
流銀道:“地址沒錯,如果那送信人沒有騙人的話,那珞珞會不會自己回去了?”
淺裳問:“回哪裡?”
“天門。”流銀想了想道,“珞珞未走過江湖,她能去的地方,只有天門。”
那神珞是不是迴天門了呢?
方浮若追著西嶺雪走的時候,曾叮囑她好好待在這裡。
她也是點頭答應了的,但為什麼又不見了呢?
事實上,神珞的確非常聽話的一個人留了下來。
她一個人在這裡的時候,本來是很害怕的,但一旦她的頭碰到枕頭,卻出奇安穩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聽到一種奇怪的咕嚕咕嚕的聲音,隨之又聞到一股奇怪的藥香味。
她立即翻身下床,走到中庭,中庭放著個爐子,爐子上生著火,火上是一個藥罐子,那藥香就是從罐子中散發出來的。
這裡除了她應該沒有其他人了。但是為什麼會有藥罐子在這裡煎著藥?
就在她感到驚奇之際,一種更奇怪的聲音出現在她身後,她嚇了一跳,一轉身,就看到一隻身高近兩米的巨猿。
那巨猿看她嚇了一跳,手中端著個果盆,果盆裡還裝著三五個不知道是啥的紅彤彤的果子。巨猿將果盆端到她面前,示意她吃。
她看著它,定了定心神,就拿起一個來吃。
這一口咬下去,差點沒吐出來,這紅彤彤看起來像山楂,卻比山楂要大數倍的果子,簡直沒把神珞大小姐的牙齒給酸掉了。
這酸不要緊,偏偏一口下去,喉嚨裡立即又泛出了一陣苦味,她立即感到一陣乾嘔,待她抬起頭,卻發現巨猿還很奇怪地看著她。巨猿自己拿起一顆果子,一口咬了一大半,卻是吃的津津有味。
又是一口,將果子吞進肚中,接著又拿起一顆送到神珞跟前。
神珞擺了擺手,苦笑道:“你自己吃吧。”
說完,走到那煎著的藥爐前,問道:“這藥是你煎的?”
巨猿彷彿聽懂了她的話,竟然點了點頭。
神珞又奇怪地問,“你為什麼煎這藥呢?”
巨猿長臂一指左邊的一間廂房,神珞奇怪,就順著它的方向走了過去,廂房門未關,神珞輕輕一碰就推開了。
這是一間藥房,四周都是櫥櫃,櫥櫃架子上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這間屋子裡還散發著一種奇怪的藥香味。
這種藥香跟中庭煎著的藥有些許的類似,但又不完全是。簡直就像是陳年紫砂壺上泡出的茶味,是一種沉澱的又厚重又韻味深長的香味。
除了那些瓶瓶罐罐,這個屋子裡還有一張床,這張床的被子是被掀開的,顯然原先有個病人躺在這裡。
神珞想起方浮若的話,他說西嶺雪帶走了這裡的一個人,莫非這人就是原本躺在這裡的病人?
神珞猜對了。她又在草堂中轉了轉。
她發現這裡幾乎沒有人住過的氣息,西嶺雪自然是剛到的,就連方浮若也不是住在這裡的?
那這裡豈不是長年只有那臥床的病人一個?
又或者只有著煎藥的巨猿會來看她?
神珞長長地嘆了口氣。她不禁同情起那個人來。
第三天的早上,方浮若還是沒有回來。
巨猿依舊每天來煎藥,但依舊沒有病人喝藥了。
看著那空空的床鋪,就連它也不禁焦躁起來。
它在中庭不停地蹦躂,指著那間滿是藥香的屋子,彷彿要跟神珞說些什麼。
神珞知道它是在問病人去哪了,為什麼不來喝藥。
但她又怎麼知道呢?
一個念頭忽然在神珞腦海裡閃過。
西嶺雪帶著一個病人,必定走不遠,但為什麼到現在方浮若還未追上呢?
不管什麼人,帶著病人都是不方便的。
西嶺雪為了不讓方浮若追上,又怎會這麼自討苦吃?
神珞想著,於是決定不再等下去。
她覺得自己突然有事可做。
她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她本來是不喜歡做這些瑣碎的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裡是方浮若的一個住處,她就忍不住想做點什麼。
她收拾好屋子後,對巨猿囑咐些話,她說:
“如果方浮若回來就把這封信交給他。”
然後她就鎖上門,徑自離開了。
淺裳和流銀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巨猿。
天色已晚,兩人決定就在這裡暫住一晚,明天再看看有什麼線索。
第二天,就在她們準備起床的時候,卻發現窗外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拿起劍就跳出了窗外。
誰知那影子竟然比她們想象中還快,一眨眼就掠上屋脊,又縱身躍下。兩人追蹤而去,追入一片山谷,那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流銀眼見,“你看,那是什麼?”
淺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發現草叢中有一封白色的信箋。
淺裳拾起開啟一看,發現上面只寫著一行文字:
我有事先走,勿念。
流銀突然尖叫起來,她叫道:“這是珞珞的筆跡!”
她搶過來又仔細端詳一陣:“沒錯,沒錯,這是珞珞的字!她的字總是這麼圓,就像一個個的小蝌蚪,我之前還總笑話她!”
忽然又一道影子一閃,那原先跑遠的巨猿見手中的信丟了,連忙回來找,發現信已經在淺裳手中,伸手就搶去了。
一邊搶去跑遠了,站在遠處一邊跳,一邊哼哼,彷彿對於淺裳私自閱讀了信很是氣憤。
淺裳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信的主人我們也是認識的。”
那巨猿奇怪的看了她們一眼,又轉身躍入了谷中。
這時,流銀喃喃自語道:“看來珞珞原本是在這裡了,但她說有事,到底是什麼事呢?”
兩人見了信,稍稍安心了些,但神珞到底去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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