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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51章 鍛鐵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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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姝說罷起身,將飲具分與大家,第一個為嵇康滿上。

抗拒不了濃郁酒香,嵇康執杯謝過,瀟瀟灑灑滿飲盡空。

冰清般的玉壺傳遞了一大圈兒,大家紛紛相陪共飲,斟酌趣態令少姝大感快慰。

子獻抹抹嘴:“香醇甘冽,這酒可真想死我了。”

少嫆用舌舌尖舔了一丁點:“少姝姐姐有心了,多好的滋味,就是去年的味道。”

少嬋和少妍亦陶醉得很,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

放下玉盅,嵇康眼帶欣悅,前傾拱了拱手:“朝飲流露,暮酌霞漿,敢問少姝姑娘,若在下沒有記差,此玉壺之內,是否思霄羽士獨傳之秘觴?”

電光石火間,少姝瞭然,想來,這大名鼎鼎的叔夜先生亦是舅舅的山外諸友之一了。

她嫣然燦笑:“先生明見,思霄羽士是我家舅舅,不巧他出門遠遊去了,不過臨行前,已再三提醒我,可取用玉壺待客致意,說不準,是他預料到先生行程已近啦!”

許是因獲悉思霄不在山中心有所失,許是迷惑於少姝的身世,但見貴客的疏朗修眉之間,微有凝滯之色。

子猷忙稍加補充道:“叔夜先生,少姝妹妹隨我三嬸山居多年了,我家三嬸乃思霄羽士之胞妹,哦,我們這裡,慣以思醫師稱謂,概因他後山‘陶復廬’中設有診室及藥房,醫者仁心,常年為鄉民們消災袪病,可說是有口皆碑啊。”

聞言,嵇康已在子猷和少姝間打量了數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在下有幸,曾師從雲臺山孫仙人採藥服食,志在守樸,素養全真,修煉經年。因我師孫登與思羽士知交甚篤,在仙師洞府內得有數面之緣,啊,對了,仙師會友雅稱為‘竹林之遊’,想必少姝姑娘你是知道的嘍?”

見少姝雙眼一亮,嵇康頷首,他進而又說:“後來,在下遷居到山陽,亦得數位好友沓來相聚,樂哉苑中游,周覽無窮已,也談玄論道,也鼓琴唱和,也品酒弄舞,或者,什麼都放下,他們只來陪我鍛鐵助興……”

“鍛鐵?”不是有心打斷先生,但少妍的下巴差點驚掉到地上,囁嚅問道,“先生莫不是開了鐵匠鋪?”

“是鐵匠鋪沒錯!在下沉迷鍛鐵之癖,無法自已。”嵇康笑答,語調坦然輕鬆,且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其他小姐妹對少妍的推推搡搡。

少姝不由地一怔,然後,她的目光緩慢遊移,有些失禮地停駐在了嵇康的手上,多麼修長俊氣的手指,看上去是專為寫詩撫琴而生的,實在無法同那種在鐵火中穿梭而磨滿老繭的手聯絡到一起。

顯然,子獻同樣感覺匪夷所思:“什麼器物是先生家中沒有的,還需得親力打造?難不成是為了鑄鼎煉丹,以求成仙?”

子默的看法似更合乎情理:“當今士人們爭相服散,那‘五石散’藥效既顯,會五內如焚,那些‘散發’的方兒也是千奇百怪,常見有人解帶狂奔行散的,有人自上而下冷水澆身的,也有人食用冷盤涼飯的,總之務須把藥力散盡方可,打鐵時想必會大汗淋漓,先生你莫非也是為此?”

所謂“五石散”,是一種中藥散劑,藥材主要含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鐘乳石,此外還有些輔料。此劑據說是東漢醫聖張仲景為傷寒病人所擬,性子燥熱,對傷寒病人會有一些補益。但至魏晉,上流士人沒有傷寒,卻視之為名貴“仙藥”,亦都吃將起來,服藥與品鑑清談、飲酒任誕等蔚然成一時風氣。

“子默所提,不失為一個妙法!”嵇康答得模稜兩可,似乎是得到了提醒,日後好將服散與鍛鐵“安排”起來了。

哭笑不得的子默張大了嘴,不妨被少嫆的一塊點心填了個實在。

“這麼快就忘了,少姝姐姐說你畫畫是無用之用,別人就不能有別的無用之用麼?”少嫆笑嘻嘻,“先生你瞧,我家兄弟們就是想不到,先生你興許只是為打鐵而打鐵罷了。”

聽到此處,嵇康不禁失聲大笑,開懷不已:“不錯不錯,華巖館子弟名不虛傳!我竟不知,沉迷鍛鐵還有諸般好處!”

郭氏兄妹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都講叔夜先生是從不輕露喜慍的,這驀然間歡樂恣肆的神態,倒叫眾人有點無所適從,說不好,是思醫師秘觴的功勞麼?若是一會兒他更醉上了幾分,搖搖欲墜的,會否像山濤先生所言——將如玉山之傾倒?

待靜下來,嵇康終於慧黠地眨眨眼:“其實,閒暇時,在下多願為鄉里幫忙,打造一應農具所需,亦賺獲頗豐哦。”

大家面上略顯幾分尷尬,看來,不會有那個最為恰切的答案了。他們前後默然地微笑著,以作應答,心下卻是不以為然的,就算說破了天他們也不會相信——中散大夫,士林眾望,長樂亭公主的附馬,會為了賺取錢財而做打鐵的營生?

(長樂亭公主:簡稱“長樂亭主”,“亭”代表公主的級別,出身為魏武帝曹操孫女,沛穆王曹林之女,中散大夫嵇康之妻,太尉嵇紹之母。)

“山上亦有幾戶鐵匠鋪子,”少姝慢慢地放下了玉壺,理一裙裾,淡然道出自己的瞭解,“在我看來,這打鐵的活計著實不簡單,極費力道不說,還很耗人精神。鐵匠們,無論平時多麼有說有笑,一旦幹起活來,即刻會變得眼神凌厲,臂膊噴張,鐵花在巨錘的周圍金光般四濺,他們一下下地敲砸著那紅如殘陽的鐵塊,彷彿被它吸取了意念,我好生存疑,在那恆久單調的擊打聲中,他們是否已去到全然忘我的境地,或根本可以說,什麼都沒有在想?”

“是,不看,不聽,不想,不在乎身外如何,更無其他追虛逐妄之念,甚為安樂。”嵇康抬闖,望向遠處濃淡相宜的一片山水,心底湧上某種被人識解的嘆惋之感,“這也是我與諸友共通的心境。”

恰此時,少嬋朱唇輕啟,目光如池水般沉靜幽深,輕聲誦道:“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作者七人矣。”

感覺少嫆輕不可聞地拽動著衣袖,子獻回過頭來,壓低嗓音為其解惑:“這是《論語憲問》中的一段,孔夫子之意是,賢者會逃避動盪的世道而隱居起來,次一等的,逃避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再次一點的,會逃避別人難看的臉色,再再次一點的,則迴避別人難聽的話。這樣做的已經有七個人了。”

少嫆豁然開朗,“唔唔”連聲領會,亦覺此等讚美堪比叔夜先生品格,發乎少嬋誠摯的內心。

果然,嵇康欠身致謝道:“賢侄過譽了,在下與諸友實不敢當。”

“請教先生,此番來界休,是公務亦或雲遊?也不見先生的好友們相隨?”子默問道,眼下仍為今日奇遇大感震盪。

“人知我來遊河東之境,但迄今,猶未洩一絲行藏,尤其是對呂仲悌,”嵇康語帶詼諧,貌似因作難而頭痛不已,“跟你們說啊,仲悌此人,每一相思,動輒便千里命駕,為他盛情感念之餘,也不是回回都吃得消啊!”

(呂仲悌:呂安,字仲悌,兗州東平縣人,即今山東省東平縣。三國時期魏臣,冀州牧呂昭次子。超凡脫俗有濟世之念,交好中散大夫嵇康,景元四年(263年),受到鍾會誣陷,隨同嵇康一同遇害。著作有文集二卷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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