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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第10章 夫我則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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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嬋點點頭:“古玉沁色有土沁、水沁、血沁、銅沁和水銀沁等許多種,一般以血沁為貴,銅沁次之,土沁和水銀沁再次。”

“在有潔癖的人眼裡,想必沁色皆屬雜色,能沁出些許意境來實屬不易,”少妍彷彿過來人似的,摩挲著玉桃的瑩光,“而你這顆玉料是血泌,雕琢成紅豔豔的桃子堪稱巧思,絕配呵。”

少嬋補充道:“據說還有‘五色沁’呢,那真是可遇不可求了,知道‘玉得五色沁,勝過十萬金’的說詞麼?”

少姝聽了連連咋舌,預備解開掛繩:“哎呀呀,沒想到此物這般貴重,放我這裡豈非暴殄天物?姐姐們既深諳其價,不如你們誰喜歡便拿去戴吧!”

“說什麼傻話,人家縣令夫人慎重與你的禮物,還不快好好收著,”少妍嗔道,反而鬆開手,“跌壞了可就再沒有了!”

少嬋也笑著搖搖頭,伸手幫她將玉墜在胸前佩正:“君子比德如玉,你正經戴著,來日好好做一個君子人。”

(君子比德如玉:中國幾千年玉文化淵源流長,玉被人格化,賦予儒家文化,具有玉德,作為聖人君子修為的標準。《禮記聘義》有十一德說,《管子水地》有九德說,《荀子法行》有七德說,《說苑雜言》有六德說,《說文解字》有五德說。)

又靜靜走了半刻,少妍狀似漫不經心,邊問邊瞟過妹妹的側臉:“少姝啊,你看那賈颺公子為人如何?”

“教養很好啊,賈公子慷慨爽利,廣見洽聞,我看縣令夫婦很是以子為傲,即便揉到眼裡也不會疼吧?”

“妹妹還是有夠率真吶。”少妍笑。

“看到什麼就說什麼唄,真話,回答起來自然容易。”少姝輕快以答。

“所謂人不可貌相,歲寒,方能知松柏之後凋也。”

“哦?”注意到她拖腔拿調,少姝的問聲也一路挑將上去,“少妍姐姐,莫非你知曉什麼內裡?”

“也談不上內裡外情的,只是風聞過一些賈家舊事。”見妹妹有探聽蹊蹺之心,正中少妍下懷,她當下拿出不吐不快的情狀,預備好的一番話,便要開說。

“背後休論人家長短。”少嬋眉梢間凝著一抹冷峻,忽而作色道。

少姝微怔僵笑,這上下,是聽還是不聽的好?

“少姝,那些個捕風捉影的事情,理都不要理;更要小心忌諱,數黑論黃,無據妄議,‘夫我則不暇’。”見她躊躇,少嬋沉下臉來。

(“夫我則不暇”句:語出《論語》,“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意思是子貢評論誹謗別人的短處時,孔子說:“賜啊,你真的就那麼賢良嗎?我可沒有那個閒工夫。”)

“哎呀,英明神武的大姐姐,咱們自家人說話,有什麼要緊,如何小題大作起來,”少妍打著哈哈笑道。

“最煩聽人的閒話了。”少嬋傲嬌地撇撇嘴,“給你說的人,不會有絲毫改變,反而會讓你變得愈加刻薄。”

“關起了門,誰家閒談不說人非呢?!”少妍也理直氣壯,她似乎以為,拉家常扯閒篇不過是人天性中無傷大雅的愛好而已。

確定大姐不再來攪局打岔了,少妍又滔滔汩汩起來:“對了,你也知道,賈縣令與咱們父輩交好,他也是從未納過妾的,故此只有賈公子這一根獨苗,打小說不出的珍愛寵溺。因常年外任做官,留下夫人在家中事奉婆母,拉扯小兒。那賈公子幼起嬌慣,於學業從不見上心,長大了些,成日與一班酒肉朋友為伍,四下游蕩,高樂不歇,很不大像樣,眼看著快要管教不住。前兩年,賈家老夫人過世,母子二人搬到了縣令任處,奔波遷徙後,賈公子身上卻起了一個突變,你猜如何?”

少姝很是配合地問了聲:“如何啊?”

“不知為著什麼,他竟驟然轉了心性兒,以往的吃酒、騎馬、打拳……統統變得漠不關心,忽忽從浪蕩廢學中抽身而出,活脫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真神秘而不可臆測,你道怪也不怪?”

少姝訝異的撐圓了嘴,好半天合不攏:“這事當真古怪,莫非口口相傳之際,哪裡出了什麼差池吧?”

“嗯,那也難說,我是打別處聽來一耳朵,只覺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少妍唯唯否否,解釋道。

少姝還是有點摸不著頭腦:“雖說只是泛泛之交,初見賈公子時,他言行舉止是有點出挑,但那多少也與其家世出身有關,還算不上是輕薄虛浮之人。很難想他變化前是什麼樣子。”

“似你我等少年人,未諳世情,所見所歷有限,這才經過了幾樁事,識得了幾個人啊?”少嬋扶在兩個妹妹的細肩上,推心置腹,慢語剖析,“一味道聽途說,人云亦云,結果多半是要得教訓的。自身的觀感論斷,竟由人預先框定,那好比霧裡看花,水中望月,阻礙我們明曉真情。”

“姐姐的這番見解好厲害呦,那我們該如何摒除錯漏,清晰人事?”少姝十二分歎服,深知大姐姐的心得絕非唾手可得,更欲洞見底裡。

“嗯,我以為要緊的,是在最易想當然處要定心揣摩,那人那事究竟處於何等境地?不同的人在特定情形下會做出何等反應?背後又有什麼樣的因由?所謂‘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諸如此類,你們不妨多多嘗試,用思索的來由去脈說服自己,才不會叫人牽了鼻子走。”少嬋徐徐啟發道。

(“視其所以”句:出自《論語為政第二》,說明遇事觀察人性的方法。)

“嗯,彷彿翻找遺失掉的碎片,再用心拼湊齊整,姐姐講得有趣,經事識人,好似不斷在尋幽探勝了。”少姝連連點頭,聽入心了。

“話說回來,一個人是否真正革面洗心,除了他自己,誰又敢作保呢?譬如那陷傳言的賈公子——”少妍疑信參半。

“如是人心底坦蕩,又何需找人作保?就算有作保之人,又如何可輕信?”少嬋連連反詰,意指此問乃閒心之舉,以作為長姐的特有責任感和機敏心思敲打了一下少妍,同時給與引導。

少妍抿嘴不語了,唇角形成了陷入糾結中的淺淺褶皺。

“他為人如何,過往前途又怎樣,該操心的,還是館中授學育人的郭先生,到底同咱們也沒什麼相干。”少姝清清嗓,老神在在地說了一通,又像為不知所措的少妍解了圍。

“這個——”聞言,少妍反而無端結巴了半天,少嬋從旁看著,實在沒忍住,低頭笑了。

“咳,”少妍訕訕地,雙手胡亂一揮,“我提這些個也沒別的意思。都道你機靈,不過,山上的日子自在無拘,經見的品類繁雜,只白囑咐一聲,覺得你該多少知道些罷了。”

就這樣,關於賈家的話題到此為止。

在越發濃郁的暮色中,一行人歡聲笑語,舒徐慷慨,迤邐向前。

話說賈颺帶著阿真,兩騎並轡急急馳驅,約莫半個時辰後,回到了縣衙府邸,他即刻換了外衣,往內室告知父母。

縣衙後院,樹影入檻,夜色侵軒,十分靜雅寧謐。

隔著院牆,能聽到已屆一更三點的隱隱暮鼓,忽置身日常,山上的點滴感受在他心頭飛也般涼過,越發有如夢幻,飄忽遠去了。

快步打簾入室,賈颺見父母向東而坐,品嚐著盤中瓜果,斜斜地看向窗邊新開的夾竹桃,似在低語閒談。

“兒子回來了。”劉氏當即展露出踏實安樂的笑容,“在唸叨你呢,天已擦黑,還不見人影。”

賈颺上前一一稟明,方才坐下。

“唔,盡興而歸,”自知兒子是性情中人,喜怒皆形於色,賈敏求凝眸端祥,但見他兩頰殘存幾絲緋紅,較平日更顯神采斐然,便心填怡悅,樂呵呵點頭道,“可見這一趟沒有白走,酒逢知己,誠為樂事也。”

“孩兒自不消說,不過,今日咱們家裡最情愜意足的,理當是得晤摯交的父親大人才對。”賈颺尚自忘形,思緒明敏,語速如飛,他亦留意父親姿容,其松泛寬舒,非平日懸心公務之態可比。

“若早些年回來,想必未能如此,你父親他也算是衣錦還‘鄉’,堪慰師友了。”這是劉氏對夫君心事的猜度。

賈敏求囅然而笑,他沉沉地搖了搖頭,借引一句《登樓賦》舒懷:“人情同於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分離過後,人才會醒覺,多年來縈繞於心的諸般人事光景,怕是永難遇見了。”

(“人情”句:出自王粲《登樓賦》,意即人思念故鄉的感情是相同的,豈會因為窮困還是顯達而表現不同。王粲,東漢末年文學家、官員,“建安七子”之一,太尉王龔曾孫、司空王暢之孫。)

賈颺不由地瞪大眼,從前只知父親念念不忘界休舊憶,不意那些年月在他心中的份量這般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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