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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第37章 允許一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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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姝細緻耐心地為他說明,這是《莊子齊物論》裡頭的一名話,意即沒有“彼”就沒有“我”,反過來,沒有“我”,“彼”也無法得到呈現。

(《莊子齊物論》:莊子認為萬物都是渾然一體的,並且在不斷向其對立面轉化,因而沒有區別。“齊物”的意思是萬物齊一、等同,即一切事物之間沒有什麼差別,世間沒有是非、美醜、善惡、貴賤之分。)

思霄清了回嗓子,又準備開腔了,趁此機會,索性將反者道之動的內涵加以延伸開來:“阿圓吶,少姝與你已然羅列了不少相反對立的‘彼’與‘我’,或可概括為‘善’與‘惡’,須知,所有以相反對立呈現出來的兩面,不過是成見區分的表象而已。”

“成見?”

“是,人心慣以接受是非分明,導致了愛憎分明,迷己逐物,固執的追逐一面,排斥甚或不允許另一面發生,這便升起了‘成見’。我們不妨再往深處想想,沒有了光,亦不會有影,這些貌似對立的雙方皆如陰陽般相輔相成,是無法分離的一體,因此上,你無須拘泥於任何一面,不然的話,那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哦。”

佛圖澄連連稱是,亦有感而發:“在佛道里,善與惡可指任何對立之兩端,迷己逐物的‘執著’,說白了,是人的一廂情願罷了,殊不知想到什麼就要什麼,正是苦痛的根源,求之不得,實苦;既得之後,亦苦。如陷泥沼,無法自拔——受此所限,看不到世界的本相,道也就無從向人顯現了。”

(執著:原為佛教用語,指對某一事物或某一信念極強的渴望,無法釋懷,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不能超脫。後來指固執或拘泥,也指堅持不懈。)

思霄微微一笑:“古來儒者修身,旨在‘明明德’,清明道心人人皆備,只是暫時會被遮蔽,唯明德重新生現,方能透徹森羅永珍的本來面目,若一生耽於執著自苦,終不免走火入魔,所謂過猶不及是也。”

(明明德:出自儒家經典《大學》開篇第一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第一個“明”是動詞,是彰明、弘揚的意思;第二個“明”是形容詞,意謂“光明的”;連起來是說,人要弘揚內心的善良光明的德性。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被奉為儒學三綱。另外,莊子在《齊物論》中也提出了“以明”的方法,即超越自我成見,跳出是非來看問題。)

(森羅永珍:道家術語。森,如森林般繁密;羅,如網洞般排列。指宇宙天地間各種事物展現出的萬千氣象,形容包含的內容極為豐富。出處自南朝梁·陶弘景《茅山長沙館碑》:“夫永珍森羅,不離兩儀所育;百法紛湊,無越三教之境。”)

(過猶不及:出自孔子《論語先進》,意指事情做過了頭就跟做得不夠一樣,都是不好的,指做事要恰如其分。)

尹毅試問:“那麼,是否痴迷標榜於是非善惡之人,多是成見作怪,而並非其人掌握了什麼真知灼見?”

“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須得小心,其用意,不是自欺,便是欺人。對了,恰是阿圓說的掛羊頭,賣狗肉!”

聽過少姝的註解,大家同時放聲大笑。

“認定有最好的,那必定有最壞的,若是沒有了最好的,相應地也就沒有最壞的了。”阿圓說完,不禁訝異於自己竟能編出像樣的順口溜了。

“唔,沒有最好,沒有最壞,只有最不壞。”尹毅感觸良深,“挫魔人內心的,往往是很多自以為是的看法,要反轉過來不容易啊。”

“反者道之動,允許一切發生,——當然,不允許也不是由我說了算的——如此便可感應大道了?”匐勒到底是粗粗地理出點眉目來。

少姝粲然,用力地一點頭:“正是,消除成見以歸清明,從‘我要這’‘我要那’的執著中拉拔出來,將自身視為與萬物一體的當中的一個,與萬物的生生滅滅並無不同,這正是莊子所言的道通為一,達於齊物之義。”

(“道通為一”:出自《莊子·齊物論》,意思是千奇百怪的各種事態,從道的意義上講都是相通而渾一的,恰如陰陽需要有對立的存在才能存在,與其他中國古代聖賢相比,莊子似很強調“通”的概念。)

霎那間,匐勒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彷彿眼前打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天地,他的目光在思霄與佛圖澄之間來回打了兩三轉,繼而低喃出聲:“原來如此,不論中華內外,但凡是厲害的人,心裡琢磨出來的東西總是莫名地接近呀!”

少姝心中亦有相同的震盪,儒釋道盡管在各傳其“道”,並措辭迥異,卻全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引人修持,以明自心,還真有幾分殊途同歸的味道。

“南無阿彌陀佛,匐檀越,方寸之地深藏寰宇,雖說你少年之脾性離佛性很遠,然自悟之心性距佛性很近,如能珍重福緣,經研佛道,日後當有大成。”佛圖澄合掌,清亮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匐勒身上。

(方寸之地:古人以“方寸之地”指心,始於《列子·仲尼》:“吾見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虛矣。”)

這是要勸我皈依佛道的意思嗎?

錯愕之下,匐勒一時之間接不上話頭。

不光是他,少姝等人也俱是大惑不解,暗覺突兀。

這一連串究竟是出了什麼狀況,不久前日子劉淵世子坦言他可投奔左部,眼下又來了大和尚要引他入佛門,且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方才,他竟有一瞬間的心旌神搖……

但轉念一想,說到出家的話……匐勒彷彿看到了上寺沙彌們的種種醜惡嘴臉,強忍嫌惡地輕微撇了撇嘴,仍持謙和地作揖遜謝道:“承蒙大師垂青,愧不敢當,弟子實在無法出家修行,我若是走了,家母與幼妹可真就無所依靠了。”

少姝也站出來,為他說明:“是啊,大師,這些年來匐勒為了照顧家中生計,頗為艱苦不易呢。”

幾乎像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大和尚溫和地搖搖頭:“匐檀越不要誤解了貧道之意,修行不是唯有離家絕親才能去做的苦行,凡身居家中之人,要做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乃至於做活養家,亦不可等閒視之,無不需清心修行方能達成,唯願匐檀越好自為之。”

從未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面對面,直截了當肯定他掙扎到今日的通盤付出,並告訴他這些推脫不開的千鈞重負背後更有蘊意,而原本毫無價值的日常,不知怎麼,對他而言,忽然有了特殊的光彩。

這奇異的一切是如何生髮的?匐勒心中倏地冒出汩汩暖流,不經意間,對大和尚的景仰又加深了幾分。

他鄭重合掌俯首,答應下來:“弟子謹記下了,一定潛心修行。”

看到身旁的舅舅心情上佳地點了點頭,少姝的大眼撲閃了兩三回,也流露出氣定神閒地淺笑:“清明之境,不管起於何時,也不管起於何地,當是窮盡畢生之力所應修行究了的啊!”

眾人步出林間,眼前豁然一亮,漫天紅霞,已是全然不同的光景,阿圓的一顆心踏實落到肚了,儘管多少有些不明所以。

各種飯食的香味從各家灶火上冉冉飄來,阿圓肆無忌憚地深吸了一口,冷不妨,他的肚子嘰嘰咕咕叫喚起來了,

見少姝忍俊不禁,阿圓先就自我解嘲起來:“從春到夏,從秋到冬,一輪兒接著一輪兒,天天吃完就餓,肚皮空空!”

少姝貼心地提醒他:“怎麼能這麼說,黃口無飽期,你正是長身體的時節嘛,阿婆巴巴地等著她的針線團呢,還不趕緊家去!”

“對,瞧我這記性。”阿圓這才著急了,忙向眾人躬身辭別,很快跑沒影兒了。

“今日受累了,晚飯可要多犒勞自己一碗哦!”少姝的笑語飄來。

“放心好啦!”阿圓捂著小肚子,歡歡喜喜大聲應了,身影漸遠。

在他此刻心如蝶舞的心中,著實為著能遇見神通廣大的佛圖澄慶幸不已,人長這麼大,還沒見識過這般極不得了的事哩,回去定要與阿婆好好地說叨說叨。

瞥了眼匐勒依舊腫脹的臉頰,思霄建議他隨尹毅一道跟著自己回廬,給兩人取點藥膏。

“不用了思醫師,等回去我簡單弄點艾灰粉,敷一敷就好。”匐勒說罷,看看天色,便施禮與眾人請辭。

“你還懂得用這個?”思霄頗有些意外。

“這還是跟少姝先生學的吶!”說完,才覺出不對勁兒了,也不敢與少姝對上視線,裝傻充愣拔步就走,簡直像落荒而逃。

“是麼,少姝先生?”思霄聞言,側頭打量了一眼渾身上下彆彆扭扭的外甥女,自胸腔爆發出一通爽氣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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