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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第42章 延熹年間的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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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副奇異的圖景,少姝恍然大悟,且狐族們對月練丹時,遠遠看去,很易誤會他們是在虔誠地拜月,這便是拜月禮的真正由來啊。

深為眼前狐仙煉丹化氣,煉氣化神的模樣所感動,盯著那忽上忽下,頗有節律的“火球”,她不免又開始胡亂瞎操心了:“唉,太不容易了,這裡離月亮好遠呢,煉丹路途迢迢,何止千萬裡,倘或出個差池豈不是白非了?”

阿玖以滿是古怪的眼神看了妹妹一眼,旋即撲哧笑出了聲:“還真讓你說著了。”

“什麼,還真有被搶奪的事情?”少姝委實嚇了一大跳。

“唔,是有些年頭了,”玖兒皺著眉頭,神色鄭重,諄諄囑道,“須知狐仙所成之金丹,不用藥草,全憑精氣神長年累月煉製,若是被旁人吃了,則魂可長存,不再消散,朝遊北海暮至蒼梧,亦如神仙,沒有什麼不如意的。此等失之難再的珍寶,自是斷不了有歹人覬覦盤算,一定要善加護持才行啊。”

(“朝遊北海”句:來源於吳承恩【約1504-1582年】的《西遊記》中菩提祖師對悟空說的一番話:“自古道:神仙朝遊北海暮蒼梧。似你這半日,去不上三里,即爬雲也還算不得哩。”大意是早上還在碧海遊玩,晚上瞬間又迴轉到了蒼梧住宿。後來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亦立下了“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的大志,並寫成其享譽“世間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的遊記一書。)

少姝輕輕扯動她的衣袂,提醒道:“那——被搶奪的事情哩?”

玖兒應了聲,暗笑小妮子永遠不會放過聽故事的機會,又耐著性子給她講起來:“話說很久多前有個人,因被鬼卒誤勾而暴斃身亡。”

“哈,運氣太背了,索命還有誤勾的情形?”少姝張大了嘴,感覺聞所未聞。

玖兒沒好氣:“可不是,人要年紀大了,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能見到。”

“那後來呢?”

“後來閻君責稽查出來紕漏,責令送其還生,不巧其屍身已然朽壞了。那小鬼畏罪,竟挑唆那人,不如竊狐仙金丹而服,可由鬼而仙。於是,兩個夜間便潛伺在某狐仙身側,待其吐息時,小鬼急搶紅丹於手,交付那人吞下。”

“啊,這回怕是要輪到那狐仙倒黴了。”少姝著實捏了把汗。

“狐大驚,蓄怒欲發,決意奪回自己的命根子,但見鬼多勢眾,自己又失了金丹,功力大減,恐有不敵,權衡無奈之下憤恨而遁。”

(狐仙失金丹的取材:來自《聊齋志異》之《王蘭》,妙趣橫生的一則,本文借用了其中膾炙人口的一段情節,並向世界短篇小說之王蒲松齡老先生致以最崇高敬意!)

“那他怎可怎麼辦?”

“能如何呢?或者前功盡棄,不再修煉;或者從頭再來罷了。”

“太可惜了,換作我也會絕難甘心!”

玖兒看她一眼,又說:“還有一條路可選,他既已辛辛苦苦修練上百年,轉化成了人身,從此墮入輪迴,亦可轉世為人。”

“以狐的立場而言也算‘行百里者半九十’,那不是等同於放棄了狐仙之身?”少姝錯愕以問。

(行百里者半九十:出自劉向《戰國策·秦策五》,原義是走一百里的路程走到九十里只能算走了一半;比喻做事越接近成功越困難,越要認真對待。)

“說什麼放棄,無論何種身形,不過權且是靈性暫居之所,執著無益。”玖兒嘆息,“此外,還有甘願捨棄修為,為著救人活命贈以金丹的例子呢。”

少姝聞言,陡生敬意:“果然是君子樂得其志啊。”

她這一聲氣息過重了,那亭中男子警覺,耳廓聳動的同時,立即吞丹收勢,旋即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向這邊:“什麼人?”

姐妹倆也不好再遮著藏著了,她們推搡著,不是那麼理直氣壯地現身出來。

藉著月光,那男子上前兩步看清了少姝,臉色已變,再等看到玖兒,更是一震,堆笑作揖:“原來是思家的女兒啊!”

少姝也呆了呆,叫出來:“趙叔?怎麼會……”

原來被她稱呼“趙叔”之人,乃同村的制香工趙成,是青鳳姐弟倆的父親,目下才剛知曉,他——甚至還有他的家人——也俱是出身狐族。

(趙姓狐仙:關於狐仙的姓氏,古來有一些固定的說法。唐·戴孚《廣異記》中,千年狐趙門福雲:“千年之狐姓趙姓張,五百年狐姓白姓康。”;明·羅貫中《三遂平妖傳》亦採此說,不過有所變通:“原來狐精但是五百年的,多是姓白姓康,但是千年的,多是姓趙姓張,這胡字是他的總姓。”)

玖兒見她一時半刻說不出來話,便向來人還禮答道:“趙師傅,我們是思家的外甥女,她姓郭,我姓塗山。”

“是呢,小人已多年未見著玖兒姑娘了,一時恍惚,竟也糊塗起來,望兩位姑娘萬勿見怪才好。”趙成謙謙陪笑。

“我們無意冒犯,只是這個地方,偏偏大家都鐘意。”玖兒抿了抿嘴角。

可不是,少姝順著玖兒所指方向望去:夜間的拜月亭,沐浴在清輝之中,山丘下鸑鷟泉水聲潺潺,古亭外古柏聳翠,細柳搖青,山濤奔徹。一輪玉璧般的明月正值中天,遠處的農田、小橋、房舍、水磨……皆披上了一層銀霜般的白光。縷縷輕霧從岫穴間逸出,嫋嫋升空,融入到天邊的纖雲中,已然分不清邊界。

始料未及的是,夢中的狐歧夜景居然琦麗如斯,美得奪魂攝魄,哎,慢著。

“難不成,趙叔你也是在夢中?”少姝她也不曲裡拐彎了,直接問道。

趙成愣了愣,然後爽快承認了:“夢中修煉多些保障,即便共夢,泰半是自己人,也不必有所忌憚。”

少姝明白過來,原來媽媽說的共夢並不受人數所限,甚至還可以在不同的狐仙夢裡隨意“串門”,簡直太好玩兒了!再者,狐仙們異能卓著,睡著了亦可精進修煉,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我方才就是與妹妹說這個,誰知她少見多怪,驚動了趙師傅。”玖兒笑著據實以告。

趙成只是溫和地點點頭,看來那段軼聞他也是知道的。

少姝赧笑,她心中的震盪漸已平復,忙轉移話題:“青鳳與孝兒也都跟著趙叔開始吐息修行了嗎?”

“是啊,往常到此時分,拙荊也該帶著孩子們一塊兒來亭間的,想來定是他們又在纏著母親講故事,故三人尚未入夢。”趙成恭謹答道,“話說回來,我那兩個孩子最喜歡的,還是聽少姝姑娘講書,說比我們教的有趣,孝兒這兩天喋喋不休,儘儘念著什麼“尺蠖之屈”,“龍蛇之蟄”,‘窮神知化’,那小模樣是在用功領會沒錯,真要多謝少姝姑娘的悉心教導!”

“哪裡哪裡,趙叔客氣。”少姝甚是開心,笑嘻嘻地擺擺手,“青鳳懂事善學,孝兒敢說敢問,趙叔這一對伶俐的寶貝,人見人愛呢!”

見趙成高興得合不攏嘴,玖兒燦然一笑:“我妹妹這性子,不折不扣的孩子王,跟著她總錯不了。”

“錯不了,錯不了,華巖館的姑娘,家學淵源,多少人想求教都求不來的,”趙成不無感慨,目光竟有些閃爍迷離,飽含深情地說道,“早些年,我們也下山聽過有道先生的課,那情景,彷彿是孩子們睜圓了眼睛圍著姑娘聽書,一般無二吶!”

這還了得,趙叔竟然是高祖有道先生的弟子,少姝登時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顫聲問他:“趙叔此話當真?”

“在姑娘們面前,小人如休敢打誑語。”趙成言辭鑿鑿,“彼時有道先生從洛陽回來的時日不長,尚是漢桓帝在位哩!”

“原來是延熹年間的同門前輩啊,失敬失敬!”少姝始信其言,上前朗聲作揖。

(延熹:第一次黨錮發生於公元166年【延熹九年】,延熹【158年六月-167年六月】是東漢皇帝漢桓帝劉志的第六個年號,漢朝使用這個年號時間共記10年。郭林宗約是在第一次黨錮後離開洛陽返鄉,所以少姝約摸了一個最早的年號。)

“不敢不敢,”趙成慌忙拱手還禮,“想當年,有道先生講學可謂有教無類,學生參差蕪雜,除了販夫走卒,也還有不少我們‘這樣’的,但投門下者,先生皆不計較出身,盡心獎掖後學。”

少姝不住地應聲,雙目不由地泛紅:“我也常聽家裡的老人們講,其實先生回鄉教學時,絲毫沒有什麼名士的架子,與鄉民膠漆相投,他們自然也不會感到生疏,認為先生難以高攀。”

趙成用衣袖輕拭眼角,仰首一嘆:“過去了這麼些年,我也終於明瞭先生的一片苦心:亂世徵兆已見,天下即將塗炭,不如就把道德文章的種子深深地埋在民間,留在這些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樸實堅韌的人心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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