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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第43章 延熹年間的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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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怎可怎麼辦?”

“能如何呢?或者前功盡棄,不再修煉;或者從頭再來罷了。”

“太可惜了,換作我也會絕難甘心!”

玖兒看她一眼,又說:“還有一條路可選,他既已辛辛苦苦修練上百年,轉化成了人身,從此墮入輪迴,亦可轉世為人。”

“以狐的立場而言也算‘行百里者半九十’,那不是等同於放棄了狐仙之身?”少姝錯愕以問。

(行百里者半九十:出自劉向《戰國策·秦策五》,原義是走一百里的路程走到九十里只能算走了一半;比喻做事越接近成功越困難,越要認真對待。)

“說什麼放棄,無論何種身形,不過權且是靈性暫居之所,執著無益。”玖兒嘆息,“此外,還有甘願捨棄修為,為著救人活命贈以金丹的例子呢。”

少姝聞言,陡生敬意:“果然是君子樂得其志啊。”

她這一聲氣息過重了,那亭中男子警覺,耳廓聳動的同時,立即吞丹收勢,旋即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向這邊:“什麼人?”

姐妹倆也不好再遮著藏著了,她們推搡著,不是那麼理直氣壯地現身出來。

藉著月光,那男子上前兩步看清了少姝,臉色已變,再等看到玖兒,更是一震,堆笑作揖:“原來兩位是思家的女兒啊!”

少姝也呆了呆,叫出來:“趙叔?怎麼會……”

原來被她稱呼“趙叔”之人,乃同村的制香工趙成,是青鳳姐弟倆的父親,目下才剛知曉,他——甚至還有他的家人——也俱是出身狐族。

(趙姓狐仙:關於狐仙的姓氏,古來有一些固定的說法。唐·戴孚《廣異記》中,千年狐趙門福雲:“千年之狐姓趙姓張,五百年狐姓白姓康。”;明·羅貫中《三遂平妖傳》亦採此說,不過有所變通:“原來狐精但是五百年的,多是姓白姓康,但是千年的,多是姓趙姓張,這胡字是他的總姓。”)

玖兒見她一時半刻說不出來話,便向來人還禮答道:“趙師傅,我們是思家的外甥女,她姓郭,我姓塗山。”

“是呢,小人已多年未見著玖兒姑娘了,一時恍惚,竟也糊塗起來,望兩位姑娘萬勿見怪才好。”趙成謙謙陪笑。

“我們無意冒犯,只是這個地方,偏偏大家都鐘意。”玖兒抿了抿嘴角。

可不是,少姝順著玖兒所指方向望去:夜間的拜月亭,沐浴在清輝之中,山丘下鸑鷟泉水聲潺潺,古亭外古柏聳翠,細柳搖青,山濤奔徹。一輪玉璧般的明月正值中天,遠處的農田、小橋、房舍、水磨……皆披上了一層銀霜般的白光。縷縷輕霧從岫穴間逸出,嫋嫋升空,融入到天邊的纖雲中,已然分不清邊界。

始料未及的是,夢中的狐歧夜景居然琦麗如斯,美得奪魂攝魄,哎,慢著。

“難不成,趙叔你也是在夢中?”少姝她也不曲裡拐彎了,直接問道。

趙成愣了愣,然後爽快承認了:“夢中修煉多些保障,即便共夢,泰半是自己人,也不必有所忌憚。”

少姝明白過來,原來媽媽說的共夢並不受人數所限,甚至還可以在不同的狐仙夢裡隨意“串門”,簡直太好玩兒了!再者,狐仙們異能卓著,睡著了亦可精進修煉,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我方才就是與妹妹說這個,誰知她少見多怪,驚動了趙師傅。”玖兒笑著據實以告。

趙成只是溫和地點點頭,看來那段軼聞他也是知道的。

少姝赧笑,她心中的震盪漸已平復,忙轉移話題:“青鳳與孝兒也都跟著趙叔開始吐息修行了嗎?”

“是啊,往常到此時分,拙荊也該帶著孩子們一塊兒來亭間的,想來定是他們又在纏著母親講故事,故三人尚未入夢。”趙成恭謹答道,“話說回來,我那兩個孩子最喜歡的,還是聽少姝姑娘講書,說比我們教的有趣,孝兒這兩天喋喋不休,儘儘念著什麼“尺蠖之屈”,“龍蛇之蟄”,‘窮神知化’,那小模樣是在用功領會沒錯,真要多謝少姝姑娘的悉心教導!”

“哪裡哪裡,趙叔客氣。”少姝甚是開心,笑嘻嘻地擺擺手,“青鳳懂事善學,孝兒敢說敢問,趙叔這一對伶俐的寶貝,人見人愛呢!”

見趙成高興得合不攏嘴,玖兒燦然一笑:“我妹妹這性子,不折不扣的孩子王,跟著她總錯不了。”

“錯不了,錯不了,華巖館的姑娘,家學淵源,多少人想求教都求不來的,”趙成不無感慨,目光竟有些閃爍迷離,飽含深情地說道,“早些年,我們也下山聽過有道先生的課,那情景,彷彿是孩子們睜圓了眼睛圍著姑娘聽書,一般無二吶!”

這還了得,趙叔竟然是高祖有道先生的弟子,少姝登時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顫聲問他:“趙叔此話當真?”

“在姑娘們面前,小人如休敢打誑語。”趙成言辭鑿鑿,“彼時有道先生從洛陽回來的時日不長,尚是漢桓帝在位哩!”

“原來是延熹年間的同門前輩啊,失敬失敬!”少姝始信其言,上前朗聲作揖。

(延熹:第一次黨錮發生於公元166年【延熹九年】,延熹【158年六月-167年六月】是東漢皇帝漢桓帝劉志的第六個年號,漢朝使用這個年號時間共記10年。郭林宗約是在第一次黨錮後離開洛陽返鄉,所以少姝約摸了一個最早的年號。)

“不敢不敢,”趙成慌忙拱手還禮,“想當年,有道先生講學可謂有教無類,學生參差蕪雜,除了販夫走卒,也還有不少我們‘這樣’的,但投門下者,先生皆不計較出身,盡心獎掖後學。”

少姝不住地應聲,雙目不由地泛紅:“我也常聽家裡的老人們講,其實先生回鄉教學時,絲毫沒有什麼名士的架子,與鄉民膠漆相投,他們自然也不會感到生疏,認為先生難以高攀。”

趙成用衣袖輕拭眼角,仰首一嘆:“過去了這麼些年,我也終於明瞭先生的一片苦心:亂世徵兆已見,天下即將塗炭,不如就把道德文章的種子深深地埋在民間,留在這些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樸實堅韌的人心裡吧!”

過了片刻,少姝回過神,又想趁此良機不如弄個清楚,便接著問:“方才趙叔講,那時學生中有不少你這樣的,都有些什麼人,如今與你還有往來麼?”

趙成撫弄著不太長的鬍髭,又扳著指頭數了片刻,雙眸煥然一亮:“除了與我同窗的狐族呢,似乎有一條白姓的蛇精,還有位善長御風而行的管兄,我記得他家就在鸛雀津那一帶……”

“御風而行,不就是飛麼,”少姝接茬道,“家在鸛雀津,莫不是一隻鸛雀?”

“對嘍,少姝姑娘所言不差,”趙成笑答,“實為一隻鸛雀,不過,如今想來,他們二人同門了一場,卻談不上丁點的交情,遇在一處時總要掐架,活像宿怨不解的冤家對頭,我們旁人勸解也統統無用,有道先生可是為此費過不少心吶。”

“但是……”少姝終於憋不住了,“你們為何要專程追隨有道先生?”

“有道先生在太學時,被冠以群生之領袖,蓋因其神氣沖和,言合規矩,高才妙識,經學造詣罕見其倫。須知,經學雖脫胎於儒學,但其淵源豐裕厚實,在原來儒的基礎上是有所更化的,為了通經致用,經師們廣泛汲取各家之所長,融匯推演並且巧妙化用,道家之‘道’,陰陽家之‘五行’,法家之‘任法而治’,墨家之‘天德,天意,小康與大同’等等,可謂無所不包啊,修為人身要更進一步,便不能不學,聆聽有道先生親自傳授,實為三生有幸!”

(經學:董仲舒獻《天人三策》之後,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立太學以教於國”,太學作為官方大學蓬勃發展始於此時,兩漢以儒學五經為官方教材,經學成為政府培養人才,主導意識形態的政治學說,“春秋大一統”,“三綱五常”等理念影響中國文化深遠。)

少姝心中有所觸動,雖然媽媽早告訴過她,在這山上過活之人,無論燒陶,還是制香,甚或待字閨中者,都是透過日積月累的修行來參悟人生道理的,但她總有些舊調重彈之感。

而眼下,看著曾以為十分熟悉,今日揭開來又一重身份的趙成,她這才下意識地點點頭,對媽媽的話有了深切的認同感,在這些人的身後,無不留下了獨屬於他們的隱秘漫長的不易與歡欣。

聽過趙成的求學往事,又思及有道先生坐館時必定盛況空前,她愈加心生嚮往,恨不能也“回去”親眼目睹一番,焦灼迫切,幾如百爪撓心。

“狐仙子弟讀書用功,其辛苦不足為外人道。趙師傅早年投在郭門下,也是不足為奇的。對了,石屯有位宋先生,曾給村人們說過一件怪事。”

“什麼事?難不成他也有狐仙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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