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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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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傍晚, 寧卿都未醒來,裴謹走進山洞。

被蟲蟻攀爬叮咬的古伊莎形容癲狂,她瘋狂嘶吼, 卻說不出半句話。

當她對上裴謹陰冷的目光,眼裡的憤怒立即散去, 渾身顫抖,面露祈求。

“解藥。”裴謹聲音似冰。

古伊莎拼命張著嘴說著什麼, 雖然她無法出聲,裴謹卻看懂了她說的是什麼。

“那她為何還沒醒?”

強烈的威壓猛然壓向古伊莎,她被鐵鏈吊著,鐵鏈拉扯之下,扯到骨頭和皮肉, 鮮血淋漓,古伊莎疼得渾身發抖, 急忙張唇解釋,眼中透出恐懼。

“你最好祈禱阿寧能在今晚之前醒過來。”

裴謹離開原地, 洞中的一切黑暗邪惡被隔絕, 他一身白衫, 裙襬被風輕輕揚起,吹走洞中的一切汙穢與不堪。

在進屋前,他換了一身嶄新的長袍,走進房內,坐在床邊靜看著寧卿。

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他起身將屋內的?靈燭點燃,燭光輕晃, 屋內明亮。

他發現,好像更無法將阿寧放開了。

臨近早晨, 寧卿漸漸從昏睡中醒來,她要坐起身,一夜未睡的男人主動扶住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師兄,我睡了多久?”

“兩日。”他答。

兩日,那還不算太久。

看外面的天色,現在還沒大亮,應該是第三日的早晨。

見寧卿想起來,裴謹知道她想說什麼,左不過就是去上學的話,扣住她腰的手收緊,“阿寧,蠱毒並未徹底解開。”

“那多久才能解開?”

“大概半月。”

寧卿皺了皺眉,半月,這未免太久。

“師兄,我還會陷入沉睡嗎?”

裴謹嗯了聲,他看著寧卿,注視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喪氣煩惱的模樣。

按古伊莎所說,寧卿這段時間會嗜睡,但不知道她會在何時清醒,何時入睡,只是,隨著藥效的發揮,她嗜睡的時間會越來越短。

寧卿沒法,她若下山,上課上到一半突然睡過去,在江苑苑她們看來她既沒呼吸也沒心跳,那不是得把她們嚇死。

就當這半月時間用來休息了。

她想起幾日都沒與青楓和江苑苑她們聯絡,立即取出玉簡,上面一連串的留言,趕緊回覆。

【我沒事兒,】正要輸入她請假的理由,但一時想不到好的藉口,也不知師兄是怎麼說的。

她中蠱這事兒她是萬萬不敢和江苑苑說的,這事兒是古伊莎所為,鬧大了不好處理,也不知道師兄是怎麼解決的。

“師兄,你是以什麼藉口替我告的假?”

裴謹輕輕撫弄她的頭髮,“來了月事,精神不振。”

寧卿:……

師兄到底是怎麼做到用如此平淡的語氣說出這話的?

不過他昨夜既然能說出那樣的話來,現在這樣似乎還算平常。

她只能用師兄的藉口對江苑苑她們說了一遍,好在之前她來月事時,也經常疲憊沒有精神,江苑苑聽聞有些疑惑。

【你這次很嚴重嗎?都沒回我們的訊息。】

【只是不太舒服,玉簡前兩天丟了,我才找到。】

寧卿頗為心虛,這撒了一個謊,以後就要用無數個謊來圓。

【原來是這樣,嚇了我和青楓一跳。】

【昨日我和青楓打算來看你,路上遇見落雪師姐,她讓我們回去,我們也摸不著頭腦。】

【今日我們再來看你吧。】

寧卿立即阻止,【不用,我沒事。】

【反正我們也沒事,正好來找你玩兒。】江苑苑並未察覺寧卿的不對勁。

【真的不用,我師兄近來心情不太好,有點嚇人。】寧卿看了一眼一旁看著她的師兄,如此道。

江苑苑瞬間收回剛才的話。

【那我們還是不來了,寧卿你自求多福!】

結束和她的對話,寧卿轉頭面向裴謹,“師兄,昨日落雪師姐來過?”

她那副模樣豈不是已經被落雪師姐看見?

“來過,但是她沒看見你。”裴謹輕聲道。

沒看見她就行,寧卿稍稍放心。

才醒了不久,寧卿再次陷入沉睡,裴謹給她蓋上被子。

下午,有弟子端著為裴謹趕製的喜服上山,抵達竹樓外,他發現這裡太過安靜,也不知是否有人在。

敲敲門,他聽見輕緩的腳步聲。

再然後,門被拉開,他看見站著的裴謹,立即恭敬地行禮,將端著的喜服送上前,“仙君,這是您和聖女成親所穿的喜服,您試試,若是不合身,再讓弟子拿回去修改便是。”

裴謹看著這喜服,將其接過,“多謝。”

“仙君客氣,弟子告退。”

弟子走後,裴謹端著喜服走到門外,隨手扔在地上,一團火焰燃燒,火舌瞬間將喜服吞沒。

走進房門,裴謹看著床上躺著的少女,不由在心中勾畫她穿嫁衣的模樣。

早在他察覺自己對寧卿的感情後,就開始縫製她的嫁衣,時常想象她穿著嫁衣嫁給自己的畫面,之前他可能認為寧卿嫁給他一事只能成為泡影,可現在來看,有何不可?

裴謹手中出現一件華麗的嫁衣,大紅緞面流光溢彩,刺繡都是由他在阿寧去上學或者睡覺時,一針一線縫製而成,他問過阿寧喜歡什麼樣的嫁衣,她最喜歡精緻華麗的,嫁衣上掛滿南珠玉石,若她看見,想必是會欣喜的吧。

“阿寧,嫁給師兄好不好?”他溫柔詢問閉著眼睛的寧卿。

“現在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到了月底,你穿上這身嫁衣,嫁給師兄,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他們成親那日,修仙界各方人士受邀前來,親自見證他和阿寧的婚禮,一切塵埃落定,阿寧也就無法再離開他了。

“師兄替阿寧穿上吧。”

裴謹笑著展開快要鋪滿整張床的繁複嫁衣,他將被窩裡的寧卿扶起來,認真為她穿上,寧卿肌膚白皙,和大紅的嫁衣格外相襯。

裙襬在他手中滑過,如水般輕柔,穿在身上宛若無物。

不多時,一個身著嫁衣的新娘便出現,她閉著眼睛靠著床邊的男人而坐,美則美矣,卻美得空洞。

就好像,一具被裝扮得美麗,卻沒有靈魂的木偶。

裴謹滿意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傾身上前攬過她的腰肢,就好像現在已是他們的新婚之夜,裴謹望著美麗安靜的少女,薄唇輕啟,微微仰著頭,將她的唇含入口中,舔吻吮吸。

寧卿唇瓣沾滿水漬,他低喘著微微離開,將她擁入懷中。

魂體處於清醒狀態的寧卿聽見師兄的話,心中震驚。

師兄竟打算在月底和她成親?

明明是他和古伊莎的婚事,怎麼會變成她,師兄為她穿上這身嫁衣更是讓她不安,寧卿心中總有一個念頭,一旦和師兄成親,那她永遠也別想脫身了。

或許是她已經服用了傀儡蠱的解藥,她強烈的情緒波動提前讓她醒來,但是這個時候的寧卿並不想醒。

而接下來師兄的話,更是讓她毛骨悚然,他說:“阿寧,師兄不想和你一起死了。”

之前她醒來時師兄的腳邊掉下一個匕首,那個時候她就惴惴不安,而且在她沉睡的時間裡,師兄經常說一些嚇人又古怪的話,這哪是正常人能說出來的,她知道師兄不太正常,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動了要和她一起死的念頭。

裴謹發現她的睫毛極輕地顫了一下,微涼的指腹摸上她的眼睛,“阿寧,你醒了嗎?”

可是他沒有聽見回答,寧卿也並未睜眼,他靜靜看著懷中的少女,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他低頭輕撫寧卿的小腹,“成親後,我們再生個孩子,師兄會努力學著做一個好父親。”

這是他和阿寧的結晶,他應該會喜歡的吧。

裴謹越說,寧卿越是心慌,怎麼已經扯到孩子了,她不想生孩子,一點也不想。

她也不要成親。

此刻想要逃跑的念頭極端強烈。

寧卿特意等了一會兒才睜開眼,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儘量讓自己自然,不能讓他發現自己有要逃跑的想法。

“師兄,我這次睡了多久?”

“已是下午,餓了嗎?師兄去做飯。”

他離開前,問寧卿,“阿寧喜歡師兄為你做的嫁衣嗎?”

寧卿低頭一看,裝做才看到,“我怎麼會穿著一身嫁衣?”

“因為,阿寧要嫁給師兄了。”男人說得溫柔,眼裡含滿繾綣的情意。

寧卿捏緊手心,可她的手突然被男人握上,冰涼的食指撐開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像是一座牢籠,讓她無法逃脫。

“阿寧願意嗎?”

寧卿手指被纏得緊緊的,她對上師兄的視線,一股寒意從脊背直竄到頭頂。

“師兄,可不可以不成親?阿寧才十八歲。”

“阿寧早已與師兄行了雲雨之事,師兄也該娶阿寧了。”

寧卿心緊縮了一下。

男人一點點鬆開她的手,就像纏緊她軀體的蛇一點點放鬆,從她身上離開。

男人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指尖在寧卿的脖頸摩挲,“嫁衣會弄髒,師兄先為阿寧脫下。”

寧卿的衣裳被一件件剝下,只剩最裡面的裡衣。

將嫁衣撐好放置在屋內,正對著床,在寧卿抬頭一眼便能看見的地方。

她怔怔地看著那身嫁衣,心裡悶悶的,有種說不出的恐慌。

見師兄的背影消失,她癱坐在床上,思緒混亂。

想了片刻她立即起身,取出丹書檢視,憑著記憶中的印象快速翻到自己想找的那一頁。

上面詳細記載了忘情丹的煉製步驟,忘情丹顧名思義,就是能夠讓服用之人忘掉所愛之人,寧卿不確定師兄是否真的愛她,若真的愛她,怎麼會想讓她死呢,或許師兄只是無法接受從小依賴他的人想要離開,他只是習慣了她在身邊。

但她得試試。

寧卿正思索著,裴謹突然推門進來,她心中一驚,立即就想將書合上,但這反而欲蓋彌彰,她強裝鎮定裝作自己在看書,在師兄靠近時,將書翻了兩頁。

“在看什麼?”裴謹淡淡地掃了一眼寧卿看的書。

“丹書,在這裡待著有些無趣。”

裴謹將她手中的書合上,“先不看了,今晚師兄煮火鍋。”

見師兄沒發現,寧卿放下心,她下床正要穿鞋,但男人已經提前蹲下來,替她將鞋子穿上。

甚至沒讓她下地,將她抱著離開房間。

寧卿抬頭,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師兄,我自己能走。”

“師兄習慣了。”

這幾日裴謹都是將她抱上抱下,剛才下意識就將她抱過來。

另一邊,天穹樓樓主收到女兒拿下裴謹的訊息欣喜不已,可與她聯絡,卻沒有任何迴音。

轉而聯絡聖女的隨從,而他們聲稱,聖女在三日前已經離開蒼雲宗,並未告知他們具體緣由,隨從也不敢多問。

再過幾日便是她的大喜之日,什麼事情非得在這個關頭出去,而且還未提前告知他。

【你們盯著聖女,若她回來,讓她立即聯絡我。】

【是的樓主。】

不止樓主未找到人,掌門同樣,他差人去流雲閣找古伊莎,與她商議婚禮相關事宜,但是弟子傳回的話是,聖女外出還未回宗。

掌門心中疑惑,卻也沒多問什麼,他轉而通知裴謹。

【喜服我已經讓人送上去,你試穿後若不合身可送下來。】

裴謹雖然同意了這婚事,但平時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半點不上心,掌門真怕他大婚當日不來了,現在又聯絡不上聖女,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你過來蒼羽殿一趟,我有事要與你說。】

掌門將訊息給裴謹傳去,看著面前桌案上攤著的各項文書,頗為頭疼。

閉關衝擊大乘境的天穹樓老祖不日就要出關,聽聞他會親自參加裴謹和古伊莎的婚事,表面是賀禮,但真實意圖又有何難猜。

若蒼雲宗和天穹樓當真聯姻,自然強強聯合,但若是這婚事出了岔子……

掌門操的心多,作為明面上的四大宗門之首,在發生需要四宗聯合處理的事務時,他具有優先處理權,可他也不能不考慮其他三宗的利益,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三宗不滿,導致失衡。

一般而言,大派掌門的實力都不會弱,即便不是最強,也是排得上名號的人物,但他區區元嬰修為,在面對三宗皆是化神的掌門,頗有壓力。

他們只是忌憚裴謹才對他客客氣氣。

處理這些事情已處理了上百年,心力交瘁,想將掌門之位傳給裴謹,但他卻一直無心此事。

現在天穹樓老祖即將出關,掌門又動了要將掌門之位傳給裴謹的心思,想將後面的爛攤子都交給裴謹處理,他的實力擺在那兒,處理起來也不會像他那樣多有顧忌。

見裴謹進殿,掌門並未直接提傳位一事,而是道:“欽言,十日後就是你和聖女的大婚之日,以往你和你師妹同住倒是不礙事,但成親後,是否要讓她搬下山來?”

裴謹聲音有些淡,“她就住在青梧山。”

“雖然你們生活了許多年,但若你成親,繼續同住一個樓裡還是有些不妥。”

掌門見裴謹並不回話,又繼續道:“寧卿擅長煉丹,奎河長老也有意收她為徒,她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搬到丹峰,偶爾她也能回去看看你們。”

若是親生兄妹他自然不必多說什麼,但只是師兄妹,繼續同住估計寧卿也不大自在,那聖女也不是個善茬,長期這樣相處可能會生出不少問題。

“寧卿平時會經常跑去丹峰跟著奎河長老煉丹,搬過去也不必跑上跑下,她這樣來回跑也麻煩。”

“你說呢?”

“掌門,我自有打算。”

“這……既然你已經想好,那我就不再多說了。”

頓了頓,掌門又道:“欽言,你現在也空下來了,這掌門之位你可有意?”

他以為這次還是沒戲,裴謹卻道:“全聽掌門安排。”

掌門大喜。

“那我們可說好,你大婚後我將掌門之位傳與你。”掌門像是丟了一個燙手山芋,臉上的高興溢於言表。

“對了,那喜服可還合身?”

他還不知裴謹一把火將喜服燒了,“嗯。”

“那就好,青梧山的屋子得重新佈置,就這兩日,我差人上來。”

“好。”

現在蒼雲宗上下紅綢高掛,雖是修仙界,隆重些的婚禮依舊採取傳統的嫁娶方式,只是多了一道結契儀式。

結契需要雙方心意相通,一旦結成,一方若是不衷於另一方,便會被九天雷劫懲罰,這是給雙方的一個約束。

聽見男人的話, 寧卿身體僵住,她現在什麼都沒穿,他還將自己摟得這麼緊。

寧卿的肌膚被男人的衣裳布料輕輕磨著, 有些癢,她想側開身體, 男人卻按住他,將她抱得更緊。

大掌在她腰後的肌膚上摩挲, 懷中少女微微戰慄。

“師,師兄,我還沒穿衣裳。”寧卿有些慌張。

“那就不穿。”

寧卿身體□□,又被困在床榻之間,她大聲道:“師兄, 我要穿衣裳!”

裴謹微微垂眸,看向她的眼睛, 看出了她眼中的抗拒以及堅決。

“阿寧何處師兄沒看過,為何還如此害羞?”

那師兄怎麼不脫光?

寧卿很想反問他, 但她怕自己說出來後難以收場, 反而自討苦吃。

“我要穿衣裳。”寧卿重複了一遍。

裴謹有些無奈, 輕嘆了一聲,攬著她的腰將她扶起來,胸口的被子就要滑下來,寧卿立即捂住,才不至於走光。

他下床去取衣裙,這幾日來回從寧卿房裡拿取衣物也不方便,他便將所有的衣物一併移到這邊, 和他的衣裳放在一處,櫃子裡一半是他的, 一半是阿寧的,兩人反正也要成親了,提前罷了。

他看著櫃子裡讓人眼花繚亂的裙子還有另一邊的肚兜,柔聲問:“阿寧,你想穿什麼顏色的肚兜?粉的,白的,還是青的?”

他沒說一句,寧卿的臉色便紅上一分。

“隨便。”

裴謹按自己的喜好挑了件青色的,上面繡著蘭花,他又挑好中衣,回到床邊。

寧卿看著他一步步走近,下意識拉緊身前的被子,師兄,該不會要給她穿吧。

男人拉住寧卿身前的被子,但沒拉動,寧卿緊緊拽住,“師兄,我自己穿。”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目光閃爍的少女,手上用力,就將被子拉開,一具雪白的少女軀體頓時出現在眼前。

她的手捂在胸口不願放開,男人也沒強拉開她的手,仔細地將肚兜細帶掛在她的脖頸,在繫腰後帶子時,輕輕拉開寧卿環在胸口的手。

有肚兜遮擋胸口,寧卿稍稍鬆了口氣,但後腰時不時的觸碰讓她繃緊身體。

“阿寧,別緊張。”裴謹低聲道。

他眼裡並無慾念,就像替寧卿穿鞋穿衣裳那樣坦然。

寧卿怎麼可能不緊張,他之前甚至拉著她的腿……做那種事情。

或許是她中蠱陷入沉睡時師兄也替她穿過,甚至將她渾身上下擦洗了個遍,她不算特別排斥。

人果然不能放低底線,寧卿心想。

寧卿在深夜再度陷入沉睡,直到第二天早上都還未醒來。

裴謹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翻看手中的書,這是他自己找來的讀物,據說小姑娘最喜歡書中這樣的男子。

書中守則第一條,男子應一切以女子為重,尊重她的意願。

守則第二條,男子要留給女子足夠的空間,不能隨意拈酸吃醋。

裴謹皺皺眉,不能吃醋麼。

守則第三條,男子應為女子裝扮自己,獲得她的歡心。

這條倒是不難。

守則第四條,婦唱夫隨,女子做什麼,男子該聽從跟隨。

他一條一條看了下去。

將書看完,寧卿仍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夜晚安靜,床上的少女身形單薄,面色蒼白,胸口沒有絲毫起伏。

裴謹捏著她的手心。

“阿寧,你為何還沒醒?”

古伊莎告訴她,寧卿嗜睡的時間會越來越短,她現在睡了一天一夜卻還未醒來。

裴謹在床邊又坐了一夜,到了第二日一早。

太陽初生,璀璨的陽光透過雲層,籠罩整座青梧山。

窗外竹影輕晃,搖碎一地金光,湖面微風輕漾,安寧寂靜。

少女也安靜地躺在床上,被子蓋在她身上,身形單薄得幾乎要看不見。

裴謹沒有由來的,生出恐慌。

他傾身替寧卿掖了掖被角,在她唇上輕吻,軟軟的,卻並沒有以往的溫度。

裴謹起身離開房間。

滴著水的潮溼山洞,洞壁上結著蛛網,蟲蟻在洞壁上不斷攀爬。

偶爾蟲蟻順著奄奄一息女人的腿往上爬,鐵鏈搖晃撞擊,在昏暗的洞穴裡迴盪。

垂著頭,長髮披散蓋住面容,渾身骯髒惡臭不堪的女人聽見腳步聲,立即看向洞口的方向,滿眼的渴求。

靴子踩到碎石之上,聲音越來越近,女人眼裡的光卻越來越亮。

待人走到她面前,她劇烈晃動身體,鐵鏈撞擊聲嘈雜刺耳。

她不斷開合嘴唇,想要拼命告訴男人什麼,但下一秒,她的脖子被猛然掐住,她背對著巖壁,身體懸空,不斷地蹬著腿,滿臉驚恐無措。

“我早說過,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掐在女人頸部的手力道越來越大,古伊莎眼球突出,她拼命扭動身體掙扎,卻毫無用處。

他掐住古伊莎的手並未放開,“阿寧為何睡了兩日還未醒?”

“你若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古伊莎不斷開合雙唇。

裴謹注視她翕動的唇,冷聲道:“這次過後她就會醒?”

古伊莎不斷點頭。

男人卻並未放手,咔嚓一聲,直接將她脖頸擰斷。

還未斷氣的古伊莎難以置信,極度憤恨之下身上瞬間爆發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根極細的銀針被靈氣包裹,瞬間擦破裴謹頸部面板,留下一絲血線。

裴謹指腹輕觸自己脖頸被擦破的地方,皺皺眉。

靈力探入古伊莎腰間,將她的芥子袋取走,隨手撒下粉末,地上的屍體瞬間被腐蝕殆盡,化作汩汩液體滲透進地面。

他回到房裡,腳步突然停下。

床上的少女已經醒來,她看向門口的方向,“師兄。”

裴謹走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怎麼才醒?”

這事兒她也不能控制呀,但這次醒來她發現身體輕鬆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沉重。

“我也不知道。”寧卿回答,她想了想又道:“師兄,這次醒來我感覺自己已經好了。”

裴謹並未放開她的手,寧卿任由他拉著,可拉的時間未免長了些。

“師兄,我好久沒下山了,我想去看看。”

“可以。”

寧卿還沒來得及高興,男人就道:“但今日不行。”

若今日過後,寧卿沒再陷入沉睡,他才能放心將她送往山下。

寧卿無奈,“好吧。”

她突然注意到師兄脖頸上那條幹了的血痕,不禁伸出指尖,輕輕觸碰。

“師兄,你這兒怎麼了?”

“沒事。”

這條血痕很細很短,不注意看根本不會發現,可能是在哪兒碰著了。

寧卿也沒多想,她待在自己屋裡,琢磨忘情丹的事兒,但是她缺乏煉製所需的藥草,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她靠自己煉製顯然不太現實。

只能找時間去奎河長老那裡一趟了。

寧卿這段時間魂體已經突破至築基,再修煉個一日肉身也能一併突破,這樣一來,她就能從教習堂結業,再也不用去上課。

但其實她還挺喜歡上學,以後,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

臨近傍晚,一小團靈氣在竹樓上醞釀,瘋狂湧入寧卿所在的房間。

寧卿身體自動吸納盤旋在周圍的靈氣,她牽引靈力從經脈執行至丹田,不斷壓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丹田裡湧動的靈氣築成一座高臺,有靈力不斷從高臺溢位,供應她身體所需的靈氣。

寧卿緩緩睜眼,她成功築基了!

催動丹田的高臺,靈氣順著寧卿的牽引,從經脈輸送至她的指尖,一小團藍色的濃郁靈氣像是一簇小火苗,在指尖輕輕搖晃。

裴謹在那一小團靈氣所聚的雲散去後,在門上敲了敲,“阿寧,可好了?”

寧卿跑過去將門開啟,“師兄,我成功了!”

裴謹揉揉她的頭髮,“恭喜阿寧。”

寧卿高興不已,但這事兒結束,她又得考慮別的事情。

現在已經傍晚,按之前的情況,她會在這個時候陷入沉睡,有些忐忑,如果這次還是會的話,她想下山可就難了。

裴謹看出了她的擔憂,牽著她走到門外,“別想太多,師兄去做晚飯。”

寧卿去矮榻上坐著,等待片刻,她發現自己並未產生睏意。

吃飯時,寧卿抬頭,“師兄,我好像真的沒事了。”

裴謹嗯了聲,繼續往寧卿碗裡夾菜。

這段時日,裴謹發現,比起她無聲無息沒有任何生機地待在他身邊,他更願她醒來。

不必時時刻刻在他身邊,只要每日能看到她,能抱著她就好。

寧卿對上師兄的目光,有些看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看著她。

“阿寧。”

“嗯?”寧卿回應。

男人將碗筷放下,走到寧卿身邊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聞到她長髮的馨香,心漸漸平和。

“若你哪裡不喜歡,師兄改,不要離開師兄,好不好?”

寧卿無法回應他。

沒聽到她的回答,裴謹吻了吻她的髮梢,“好嗎?”

寧卿能夠聽見擁著她的男人的呼吸。

“好。”她點頭。

寧卿不知該作何反應, 渾身僵硬。

她的手被他拉著,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突然觸碰到什麼, 她驚慌地想要將手收回。

“阿寧,幫幫師兄……”男人在她脖頸處輕輕地吻, 帶著濃烈情意,癲狂又小心翼翼, 寧卿更不敢動了。

手指被握得緊緊的,寧卿指尖輕輕動了一下,“師兄,我不行……”

她不要做這種事情。

男人喉結微微滾動,臉上的面板泛著淡淡的紅, 眉頭輕蹙,眼裡含著水光, 似是難受不已。

他牽過寧卿的手,在她微微汗溼的手心吻了吻, 他抬眸看向慌亂不已的寧卿, “阿寧, 是鹹的。”

寧卿的手心微蜷,渾身都發熱冒汗,聽見師兄這麼說,她有些羞恥。

男人將她汗溼的鬢髮勾到一邊,“阿寧,你好像比師兄還要緊張。”

她能不緊張嗎,寧卿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但他握得更緊了,“阿寧, 幫幫師兄好不好?”

寧卿竟從中聽出了可憐的祈求意味,就好像,她若是不同意就是十惡不赦之人,可這種事情她怎麼幫,寧卿避開他的目光,“我不行。”

她也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若是師兄不問她想要強來,她肯定抵死不從,但他現在可憐兮兮的徵求她的同意,她反而拒絕得不忍心了。

但即便再不忍心她也不願意,這種事情讓她怎麼妥協。

她很想將他推開,但是才動了一下,他的反應更為劇烈,她瞬間不敢再動。

“師兄,你能不能自己解決?”寧卿小聲問他。

上次他也是自己解決的,這樣就不用她來幫了。

裴謹抱著她不說話,慢慢動作,寧卿大腿肌膚不斷髮燙泛紅。

聽見俯在她身上的男人時而急促的呼吸聲,寧卿臉更是紅了個徹底。

她看著頭頂紅色的帷幔,不斷地想時間能夠過得快一點,可是事與願違,身上的男人一直沒停,漸漸的,聽著這惱人的動靜,她竟生出了睏意,在這樣的情形下睡著了。

翌日。

寧卿正要下山去上課,裴謹卻叫住她,“阿寧,你已經築基,是否該結業了?”

若不是師兄提,她還沒想到這事兒,結業也好,若將忘情丹給師兄服下,她正好能離開宗門。

“好。”

“師兄陪你一起去吧。”

寧卿沒有拒絕,兩人一起下山,先去了管理教習堂各項事務的長老那裡一趟,得到結業文書,繼而前往蒼羽殿,掌門親筆題字再蓋上私印,再將這份文書交回教習堂,寧卿便成功結業。

這一套流程下來很快,寧卿站在教習堂窗外,有些感慨,她可是在這裡上了十多年的課呢。

正想著,她突然對上坐在最後排的少年的視線,他的目光淡淡的,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別處,寧卿心中一慌立即收回視線。

她的手被身側男人溫熱的大掌握住,喚回了她的心神。

裴謹扣緊她的手,眉頭微蹙,看向紀樾的視線有些涼薄,他低聲問:“我們回去了?”

“師兄,你先放開我。”寧卿生怕被人看見。

這是在教習堂外,裡面的弟子只要往外面一看就能發現牽著手的兩人。

“阿寧,我們馬上就會成婚,你還在意別人瞧見?”

可這個婚她才不想結。

“師兄,婚後我就依著你,但現在不行。”

裴謹卻不放開,反而握得更緊,他發現寧卿眉頭微皺,腦中浮現出之前看的男子守則,過了片刻,他還是鬆了手。

寧卿眼前一亮,雖什麼也沒說,但裴謹卻從她眼裡看出了開心。

“師兄你先回去吧,我先和苑苑青楓她們說說話,一會兒我還得去丹峰。”

寧卿也不知道長老的丹藥煉製得怎麼樣了,明日過後就是大婚之日,她得去看看。

她能察覺到師兄態度和行為方式的改變,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改變,但這對她而言是個好事。

雖然她可能也不會在他身邊待多久。

她一直期盼地看著男人,裴謹說不出拒絕的話。

“早點回來。”

寧卿立即點頭。

師兄走了後不久,便敲響下課鈴,江苑苑和青楓跑了出來,“寧卿,你結業了?”

“嗯,剛才已經辦好了。”

青楓由衷地替她高興,“你結業後要下山遊歷嗎?”

這算是蒼雲宗預設的規則,結業的弟子下山歷練,將學習的東西用於實踐,也有不少弟子結伴一起下山,不過他和江苑苑離結業還有段距離。

“嗯,我已經想好去哪兒了。”寧卿眼中透出對未來的嚮往。

即便她的計劃失敗了,師兄沒有服下忘情丹,或者他並未將她忘記,她也要下山,只是那樣的話,她得想別的辦法離開,現在只希望一切順利。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在江苑苑和青楓上課後,寧卿立即趕往丹峰。

她還沒開始問忘情丹的煉製進展,奎河長老就主動遞給她一個丹藥瓶。

寧卿接過。

開啟瓶蓋一看,淺金色,看著是忘情丹的模樣,但是裡面足足有三顆。

奎河長老拿著這丹藥也沒太大作用,他只是喜歡去煉製各種稀奇古怪的丹藥,也算是挑戰自己,偶爾也會拿去賣,不過基本都是別人主動聯絡他將丹藥買走。

“長老,我只要一顆就行。”寧卿倒出一顆,其餘的想還給他,雖說她提供了聖靈之水,但煉製都是由奎河長老,哪兒能都給她。

“成功了五顆,三顆給你,反正我煉製就是圖個過程,拿著也沒太大用處,你要是也沒什麼用,拿去賣錢也能賣不少。”奎河長老如今的地位,自然也是不愁錢財和擁護者,煉製丹藥就圖個打發時間讓自己高興。

寧卿心想也是,她心裡其實早把奎河長老當師父了,確實沒必要這麼客氣,以後奎河長老用得上她,她肯定衝在前頭。

將丹藥收好,寧卿現在該考慮怎麼將這丹藥給師兄服下,直接讓他吃不太現實,好在這丹藥遇水即溶,她得摻在別的東西里面。

回去後,寧卿看著毫不知情的師兄,心裡有些愧疚,她這樣,真的是對的麼?

可讓她嫁給師兄,以後都生活在輿論和師兄的控制之下,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寧卿很快想明白,現在她不能動搖。

兩人坐在屋裡吃晚飯,裴謹並沒有怎麼動筷,只是看著寧卿扒飯。

一般修士只要築基便開始辟穀,但他沒主動提起,寧卿也沒提。

裴謹做飯做了許多年,突然讓他不做了,反而不太適應,而且,他知道寧卿愛吃,一直不辟穀又如何?

闢不辟穀其實對修士的影響並不大,只是修仙界大部分人追求修煉,追求更高的地位,不想將心思過多花費在吃喝上。

對面往嘴裡扒著飯的寧卿卻沒有以往那般投入,他想著或許是快要成親了,她還不適應。

寧卿不想嫁給他,也不想娶他,裴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不想將後半輩子一直和他綁在一起,可有什麼辦法呢,這點他不可能妥協。

往她碗裡夾了塊排骨,“阿寧,嚐嚐這個,師兄今日新學的。”

寧卿看著碗裡掛滿鮮亮湯汁的排骨,卻沒什麼胃口,她吃了一口,“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裴謹往她碗裡夾菜,不去想她為何興致缺缺。

啃了幾塊排骨,寧卿放下筷子,幾番猶豫後,還是決定和師兄好好談談。

“師兄。”

“怎麼了?”裴謹問她。

兩人相顧無言。

短暫停頓後,寧卿一鼓作氣直接道:“我不想成親,這原本是你和古伊莎的婚事,突然變成我,你想過別人的反應嗎?”

“而且你要怎麼解決古伊莎那邊?”

裴謹神色未變,“阿寧是擔心古伊莎會影響我們?你放心,沒有任何人能阻攔我們。”

她的意思根本不是這個。

“師兄,我不想這麼早成親,我想下山歷練,取消婚約好不好?”寧卿眼中露出乞求。

到了這時候,她發現她其實很不希望師兄忘了她,若他忘了所有,忘了和她的一切,只是把她當成陌生人了該怎麼辦,這不是她想看到的,若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她不想讓事情走到這一步。

“或者,我們以後再成婚,我們說好的啊,你要給我時間。”

寧卿緊盯著面前的師兄,試圖在他眼裡看出動搖。

“阿寧,這兩日你就在青梧山,成親後,師兄陪你一起下山歷練便是。”

“可……”

“阿寧,師兄不想再聽見你說這些。”

寧卿看著語氣淡了下來的師兄,突然有些無力。

這場對話無疾而終。

她又被關在了青梧山,但並未像之前那樣被鏈子鎖住手腳。

在男人被掌門叫下山後,寧卿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門出去,但是身體被一層法陣困在竹樓範圍,她無法踏出青梧山一步。

她再次被囚禁。

山下蒼羽殿,幾位長老坐在掌門下首,神情略微凝重。

“欽言,近來你可與聖女有過接觸?”掌門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

“並未。”裴謹答,“掌門找我可是有事?”

掌門嘆了口氣,“後日便是你與聖女的大婚之日,可近來並未瞧見她,她隨從說她已離開宗門,現在都沒個訊息。”

這聖女專程過來就是為了和裴謹求親,即將大婚,沒道理現在還不見人啊。

有長老義憤填膺,站起身直言:“我看這就是天穹樓的計謀!”

掌門一驚,“餘長老何出此言?”

“天穹樓老祖現已突破至大乘境,他尾巴恨不得翹上天,若是這天穹樓故意讓我們同意這樁婚事,大婚之日新娘卻不出現,這豈不是讓我們蒼雲宗淪為天下的笑柄!”

天穹樓此番,分明是存了故意刁難侮辱之意。

掌門臉色微變,也並非沒有這個可能,若當真如此,那這天穹樓未免太過囂張,他們老祖才跨入大乘境,也不知哪來的膽子。

“餘長老,事情到底如何還需斟酌。”雖蒼羽殿只有他們內部幾人,可一些話還是得注意。

“欽言,你的意思是?”掌門問,這婚事是裴謹的,自該由他做主。

若是一切當真是那天穹樓的計謀,取消婚約還來得及。

裴謹神色不改,“婚事照舊。”

“為何?”掌門不解。

“到時,掌門自然知曉。”

在座長老面面相覷,不知裴謹到底有何打算,但他既已這麼說,他們自然不會再反駁。

裴謹並未細說,掌門見他一臉鎮定,想想也就不管了,反正這事兒有裴謹兜著,過不了多久,這個掌門之位他也能卸下去,何必操這麼多心。

“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番商議過後,也不知從哪兒流出的訊息,古伊莎悔婚消失的傳言在蒼雲宗弟子間流傳。

江苑苑得知此事大為震驚,古伊莎悔婚?她不是上趕著倒貼嗎,竟然還會悔婚。

這樣一想,她尤為憤怒,古伊莎居然還敢悔婚耍裴謹師兄?

怒上心頭的她當即找上寧卿,【寧卿,古伊莎竟然要悔婚,她現在人都不見了,你快讓你師兄取消婚約。】

寧卿陷入思索,之前她還在想師兄怎麼解決和古伊莎的婚事,卻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人不見了,和師兄有關嗎?

不過他怎麼處理古伊莎她不想過問,她既給自己下蠱,就不是個好東西,不見了就不見了。

她該擔心的是,怎樣讓師兄服下忘情丹。

後日就是大婚之日,寧卿捏緊手心,她深知今日若是不把握時機,一切就晚了,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原本該是凝華仙君和天穹樓聖女的婚事,卻變成了她和師兄的,她根本不敢想象這會在蒼雲宗掀起多大的風浪。

說起古伊莎,自從那次她給自己下蠱後,她便一直沒再看見她,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在男人回來後,寧卿聽見動靜立馬起身。

略微疲乏的裴謹進屋,一眼便看見彷彿在家等候他的寧卿,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入懷中,所有疲憊一掃而空。

他很期待,大婚當日。

“阿寧,師兄好想今日就娶你,阿寧願意的話,娶師兄也不錯。”

“婚後,師兄差人將竹樓翻新,你喜歡什麼模樣的?”

見她不回答,裴謹也不生氣,繼續抱著她低語,不像是在和她對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師兄,我想喝雞湯。”寧卿突然說。

每日會有專門的弟子將食材送到青梧山,雞肉這些常見的食材一般都是有的。

現在已經臨近晌午,確實該做飯了。

“阿寧餓了嗎?除了雞湯還想吃什麼,師兄一併做了。”裴謹微微鬆開她 ,輕聲問。

“魚香茄子和雞蛋羹。”寧卿說得坦然,裴謹並未發覺異常。

他捏過寧卿的下巴,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阿寧去坐著吧,師兄這就去做飯,很快就能做好。”

寧卿沒一會兒就聞見廚房穿來的陣陣菜香,時間越近,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她輕輕呼吸讓自己放鬆,但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緊張,成敗在此一舉了。

“阿寧,給師兄剝兩瓣蒜。”小廚房傳來裴謹的聲音。

突然的動靜嚇了寧卿一跳,她起身走向廚房。

坐在廚房小板凳上的她剝著蒜,偶爾看向正在煲湯的師兄。

他一身白衣,不染塵埃,卻在灶臺煲著湯,動作乾淨利落,即便做飯也賞心悅目。

做飯時他身上會附著一層靈氣,將油煙隔絕,做完飯身上依舊乾淨整潔。

寧卿收回放在認真做飯的師兄身上的視線,默默剝蒜。

一切做好後,寧卿並沒有去將炒好的茄子端到屋裡,而是搶過裴謹手中的活,“師兄,我來盛雞湯,你去把碗筷擺放好吧。”

裴謹拿著湯勺的後頓了頓,看了寧卿一眼,將手收回,“好。”

砂鍋裡的雞湯熱氣騰騰,他柔聲叮囑,“小心燙到。”

寧卿心裡突然有些酸酸的,她笑著道:“好,師兄你快去吧。”

聽到腳步聲漸遠,寧卿快速將早已取出的忘情丹放入碗裡,將滾燙的雞湯舀入湯碗,淺金色的丹藥很快融化,和雞湯融為一體。

寧卿又盛了一碗湯,將放了忘情丹的湯碗端到師兄那兒,將另一碗正常的雞湯放自己面前。

一切和之前並沒有太大差別,寧卿端起自己的湯碗喝了一口,雞湯滾燙,裴謹根本沒來得及阻止,以為她放到嘴邊會吹一吹再喝,誰知直接喝進嘴裡。

寧卿被燙得立即將碗放下,差點整碗的湯都撒了。

嘴裡含著滾燙的湯,舌尖發麻,吐也不是,喝也不是,裴謹立即上前,伸手到她嘴邊,“快吐了。”

寧卿張嘴,湯湯水水吐在了男人的手裡,他另一隻手上出現小方桌上已經冷了的茶壺,揭開蓋子湊在寧卿嘴邊。

她咕嚕嚕喝了,但舌尖還是麻麻的。

“怎會如此不小心?”裴謹皺著眉用帕子將她唇上沾著的水漬擦乾。

他這句十分尋常的話,卻讓寧卿心臟一緊,她微微偏頭想要躲開師兄的觸碰,但沒躲過去。

裴謹滿眼擔心,捏住寧卿的臉頰,“張嘴,師兄看看你是否受傷。”

她被師兄的手指捏著,只能張開嘴。

舌尖部位比其他地方紅得多,這是被燙到的地方。

他放開寧卿,用茶水沖洗手指,再施了個清潔術,再次捏住她的臉頰。

“張嘴,師兄為你抹藥。”

掌下的寧卿眼睛微微睜大,這還能抹藥?

裴謹修長的手指輕觸她的舌尖,抬眸看她。

寧卿更僵硬了。

師兄手指很乾淨,卻有種異物入侵的怪異感。

她一直被掐著臉頰無法合上唇,有清液在口中溢位。

裴謹視線停留在寧卿的口中,現在可無法上藥。

他低頭,將最後哪滴清液吞入腹中,這才抬頭。

食指上沾著冰涼的藥膏,塗抹在寧卿的舌尖,修復她被燙傷的地方。

抹完,男人停下動作。

手指停留她口中,他竟有些捨不得將手指拿出來。

懷中少女想要避開,他才抽出,迎著寧卿控訴的目光,溫柔地笑了笑。

舌尖上燙傷的傷口在藥膏的修復下逐漸恢復, 裴謹捏著寧卿臉頰的手並未放開,“可還疼?”

寧卿想說話,但這樣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 連忙搖搖頭,表示她已經好了。

“小心些, 一會兒又燙到如何是好?”

裴謹端起自己面前的雞湯,輕輕吹了兩下, 這樣速度太慢,手上冰靈力附著在雞湯之上,溫度很快降下。

寧卿看著師兄將湯碗端起來,開始緊張。

然後男人卻沒喝,而是將湯碗放到她身邊, “阿寧,已經不燙了, 喝吧。”

寧卿:……

她看著這碗湯不動,端起湯碗又放回師兄面前, “師兄你喝吧, 我這兒有, 現在已經涼了。”

寧卿迫不及待地端起湯碗喝了兩口,表示真的不燙了。

“很好喝,師兄你快嚐嚐。”寧卿催促著對面的男人。

快喝快喝,寧卿不斷在心裡默唸,只要喝了,她的計劃就成功了。

她盯得太過專注,裴謹看了眼面前的雞湯, 沒有立即動。

“阿寧。”

寧卿心裡焦躁,怎麼還不喝, 但是面上又得十分自然,她笑著問:“師兄,怎麼了?”

“沒事。”

裴謹端起雞湯,在寧卿緊張的目光下,抿了兩口。

寧卿在看見他喉結滾動,將雞湯嚥下去的時候,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懸在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

“師兄,好喝嗎?”

裴謹點頭,“還不錯。”

藥效發揮需要時間,寧卿忐忑地等待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師兄就突然將她忘了。

下午,寧卿待在自己屋內修煉,可心裡惦記著師兄的事兒,修煉也不安心。

索性走出房間,外面靜悄悄的,她並沒有看見師兄,在他房門前停下腳步,猶豫了一會兒正要敲門,房門突然被人從裡側拉開,她連忙往後退,差點栽入男人懷裡。

裴謹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微微蹙了蹙眉,“你是?”

猝不及防的話讓寧卿的心涼了涼,但隨即湧上狂喜,看來,師兄確實已經忘了她。

“師兄,我是阿寧啊,你怎麼了?”寧卿佯裝疑惑地問。

男人的目光不似往日的溫柔,彷彿只是對著陌生人,淡薄如水,這還是師兄第一次用這樣的目光看她。

“師兄……”男人輕輕念著這兩個字。

“我何時有了師妹?”裴謹能感覺出自己的生活缺了一大塊,好像忘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人。

這個人,就是面前這位姑娘麼?可他為何會不記得。

“師兄,你怎麼把我忘了,我可是和你生活了十五年的師妹!”

儘管寧卿這麼說,但裴謹依舊無法記起來。

這樣也不是辦法,最終他選擇找人詢問。

收到訊息的蘭溪在第一時間趕往青梧山,他聽見裴謹簡單概述的幾句話後,頭都大了,他這一天天的要操心的事情可真多,既要操心宗門事務,又得操心人家的情感問題。

但這事兒確實不是小事,他抱怨歸抱怨,還是去了。

一上山,就看見坐在小方桌兩側的裴謹和寧卿。

他一屁股在兩人旁邊坐下,看看寧卿,又看看喝著茶的裴謹,遲疑了半晌,然後問:“你當真忘了你師妹?”

裴謹放下茶杯,“所以,她是我師妹?”

蘭溪突然陷入沉默,這好端端的怎麼會忘了寧卿,裴謹這麼喜歡他師妹,按理說不應該啊。

他將目光對準旁邊坐著視線亂瞟的寧卿,兩人的感情並不純粹,也並非兩情相悅,他一直都是知曉的。

“她是你師妹,你們一起生活了十來年了,你現在竟然忘記了她。”

“你是隻忘了寧卿,還是也忘了別人?”蘭溪問他。

這樣問不太妥當,想了想,他又道:“江苑苑和青楓你可還記得?”

這兩人是寧卿的玩伴,若是裴謹忘了寧卿,這兩人應當也忘了。

“記得。”

“那你仔細想想,你為何記得她們?”蘭溪不斷引導裴謹,試圖讓他記起來。

為何記得她們?

“只是見過幾面。”裴謹其實也能感覺出來少了什麼,不該只有她們兩人。

他將目光放到對面的寧卿身上,若是將她放入其中,似乎一切就合理了,感覺也,好像對了。

寧卿恨不得立即阻止蘭溪,生怕在他的引導下師兄會記起一切,忘情丹並不是永久有效,不同的人服用,效果會有所差別,一些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記起自己所愛之人,一些人可能服下不過幾日記憶便會復甦,寧卿生怕會是後者,她費盡心思讓師兄忘了自己,可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她又不能明目張膽地阻止蘭溪。

見裴謹當真想不起來,蘭溪看了眼寧卿,“我們出去談談。”

將裴謹留在屋內,兩人走到門外,寧卿生怕蘭溪說出些石破天驚的話,往屋裡看了眼師兄,對蘭溪道:“我們去那邊說。”

離主樓足夠遠,蘭溪臉色沉了下來,直截了當地問:“你做的?”

寧卿沒有反駁。

“我們之間的事情你想必清楚,師兄忘了,對他對我都好。”寧卿坦然道。

是啊,裴謹繼續如此,以後指不定心魔入體,一朝成魔。

裴謹的一些想法太過病態,放縱下去,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他忘了寧卿,也少了牽掛少了痛苦,而寧卿,想必再樂意不過。

“既如此,你最好趁此機會和你師兄保持距離,免得他再次喜歡上你。”蘭溪皺眉道。

他總覺著,以裴謹的性子,即便忘了有關寧卿的記憶,想徹底放下寧卿恐怕還是難,若兩人繼續像之前那樣相處,他還會重蹈覆轍。

“我明白,我會盡快離開蒼雲宗。”

寧卿的決絕讓蘭溪無話可說,這個時候,他竟開始為裴謹感到悲哀,他如此喜歡的人,卻能狠下心直接離開,甚至不是離開青梧山,而是徹底離開蒼雲宗。

站在寧卿的角度,她對她師兄沒有那方面的感情,若一直被裴謹關在山上,甚至強迫她做一些她不願意做的事,確實痛苦。

可他無法都替別人考慮。

面對寧卿欲言又止的目光,蘭溪知道她想說什麼,“我不會和他說太多你們之間的事情。”

“多謝你。”寧卿要的就是他這句話,只要讓師兄認為,她們只是普通的師兄妹關係,就能避免很多麻煩。

“不必謝我。”蘭溪答應她,其實更多的是為裴謹考慮,他所愛之人並不愛他,放下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屋內,裴謹靜靜看著面前水鏡裡寧卿和蘭溪相對而立的畫面,聽完兩人的談話。

兩人進屋前,水鏡消失,他端著茶,一口一口輕輕抿著。

兩人進屋,裴謹問蘭溪,“我與她只是師兄妹?”

“自然是師兄妹。”說著蘭溪頓了下。

“也不止,寧卿算是你一手帶大的,堪比親生兄妹。”他特意加上這句話,意圖明顯。

寧卿默默坐在一邊不說話。

蘭溪離開後,屋裡只剩下裴謹和寧卿。

他即便在水鏡裡聽到蘭溪和寧卿的那番對話,得知了自己和寧卿,也就是他已經忘了的師妹或許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心裡生出些好奇。

他們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又是否當真如此喜歡她。

寧卿面對著只喝茶不說話的師兄,心裡生出無措,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師兄相處,不過她很快就會離開,離開後,這些問題便不再是問題。

這樣一想,她心中的煩惱頓時消失。

“師兄,那我回房了。”寧卿想要起身離開,裴謹卻下意識拽住了她的手腕。

他垂眸看向自己捏住寧卿手腕的手,微微詫異,行動快於想法,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時,手已經扣上了寧卿的手腕。

記憶裡,他並沒有這樣和別人接觸過,跟沒有對樣對待過哪個小姑娘。

分明不記得他這個所謂的師妹,可他的手卻不願放開。

指腹下的手腕肌膚白皙滑膩,他輕輕在上面滑動了兩下,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察覺到掌下手腕肌肉和面板的緊繃,他抬眸看向寧卿,清楚地看見少女臉上的驚慌,細細摩挲片刻,他鬆了手,“去吧。”

轉身的寧卿腦子亂亂的,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師兄忘了,可為何還要這麼對她?

手腕上微涼的觸感還在,寧卿匆匆回了自己房間。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裴謹的視線停留在她緊閉的房門上,半晌,步子不急不緩地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一進門,一套大紅色的嫁衣映入眼簾,對,後日他要成親,是與那天穹樓聖女古伊莎,可她不是死在自己手中了麼?

不過他為何要掐死她?又為何會同意與她的婚事?裴謹心中生出種種疑惑。

視線轉到隔壁,隔著一堵牆,那邊是寧卿的房間,纖長濃密的睫毛掩蓋了他眼底的情緒。

掌門突然接到裴謹的訊息,臨時取消婚事,掌門並不過多詢問他為何變了心意,明日就是大婚之日,現在已有賓客提前抵達蒼雲宗賀禮。

時間緊迫,卻始終不見古伊莎出現,她若有要事也該只會他們一聲,種種跡象表明,這樁婚事確實極有可能是那天穹樓的計謀。

不止蒼雲宗在尋找古伊莎,天穹樓樓主也是焦躁不已,之前他沒找到古伊莎,本沒放在心上,一心擱在迎接老祖出關一事上,距離大婚之日越近,他才又想起古伊莎,傳去訊息,可那幫隨從竟然依舊沒有古伊莎的半分音訊。

他心中起疑,去安魂殿一看,才發現古伊莎的魂燈已滅。

幾乎下意識認為這是蒼雲宗所為。

正要質問蒼雲宗,誰知蒼雲宗提前一步取消與天穹樓的婚事。

修仙界得知訊息的眾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之前他們覺得這樁婚事玄乎得很,現在聽見這則訊息竟然不算太吃驚。

天穹樓樓主得知蒼雲宗單方面取消婚約後大怒,聖女在他們宗內出事便罷了,現在竟然提前取消婚約,這將天穹樓置於何地?

天穹樓樓主和老祖當即利用傳送陣前往蒼雲宗。

聖女在他們宗門內失蹤,現在魂燈已滅,她大機率已經香消玉殞,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但這事絕對和蒼雲宗脫不了干係。

即便無關,他們也不可能放過這個打壓蒼雲宗的絕佳時機。

天穹樓趁機對外傳播訊息,聖女在蒼雲宗遭遇不測,此番蒼雲宗竟還提前取消婚約,無法無天肆無忌憚到如今這個地步。

可又有一波傳言與其完全相反,天穹樓老祖突破至大乘境,囂張至極,竟將主意打到蒼雲宗頭上。

大婚當日聖女不露面,故意給蒼雲宗和裴謹難堪,現在蒼雲宗提前察覺她們的計謀取消婚約,天穹樓氣急敗壞反咬一口,開始將聖女失蹤一事怪在他們蒼雲宗頭上。

各說各有理,蒼雲宗作為四大宗之首,作為有目共睹,口碑也是極好,比起喜歡暗地作怪的天穹樓,大家更相信蒼雲宗的說辭。

現在蒼羽殿氣氛格外低沉壓抑,天穹樓樓主和老祖放肆地各坐一邊,大乘境的威壓壓下來,蒼雲宗眾人額頭不斷冒出冷汗,有實力稍低者,一個不察險些跪到地上,鬧出天大的笑話。

掌門神色凝重,在來者不善的天穹樓抵達之時,他便立即通知了裴謹,望他趕緊過來。

這股迫人的威壓在裴謹進門的剎那消散。

天穹樓老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一股比他強上不知多少倍的威壓頃刻朝他壓來,老祖脊背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乾癟的麵皮發紅發漲,最終“砰”一聲,他跪到地上。

這一幕讓現場眾人大吃一驚,蒼雲宗之人也是難以置信,雖知道這老祖無法與裴謹抗衡,可也不知他對上這同為大乘境的老祖,竟然毫不費力,就像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蒼雲宗瞬間來了底氣,而天穹樓眾人心思各異,最終都逃不過一個惶恐。

“看來,諸位是對在下取消婚約一事心存不滿。”裴謹淡聲道。

天穹樓樓主雖沒被威壓所控,卻兩股戰戰,對上裴謹冷淡的目光,後背發涼。

“你說是麼?樓主。”裴謹微微抬眸,看向面色慘白的天穹樓樓主。

老祖就是他們天穹樓最大的依仗,可在裴謹手下竟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即便聖女遭遇不測與蒼雲宗有關,即便他們有錯在先取消婚約,樓主現在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若裴謹今日將他和老祖以及跟來的一眾天穹樓弟子殺了,再對外冠冕堂皇惺惺作態地解釋兩句,外界頂多質疑兩日,對蒼雲宗並無實質性的打擊,在實力為尊的修仙界,實力便是唯一的通行準則。

所有仁義禮制在絕對的實力壓制下,起不到任何作用。

樓主扯了扯嘴角,咬牙妥協,“仙君此言差矣,在下怎會心存不滿,想必雙方都有誤會,現在誤會既已解除,我樓也不好再打擾貴宗。”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現在以這樣古怪的方式平息,即便聖女遇害,可天穹樓沒那膽子查到裴謹頭上。

天穹樓眾人氣勢洶洶地來,又灰溜溜地離開,這下外界眾人更加相信是那天穹樓不安好心。

裴謹解決山下事務,回到青梧山,此刻已是傍晚,回去後,他下意識走向廚房的方向,他記憶裡自己每日都會做飯,可他早已辟穀,這飯,只能是做給他那師妹吃的。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閒情雅緻替別人做飯。

寧卿沒吃晚飯肚子餓了,打算去廚房找些吃的,可一走出房門,就看見端著菜從小廚房出來的師兄。

“正好,用飯了。”裴謹對她說。

寧卿心裡一驚,師兄不是已經忘了她嗎?怎還會給她做飯?

心裡縱然有萬般疑問,她到底還是沒問出口。

走到桌邊坐下,男人也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看得寧卿連個飯都吃不安寧。

師兄吃完忘情丹的反應怎麼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寧卿心裡嘀咕。

吃飯時,她放下筷子,“師兄,我現在已經結業,想下山歷練,之前已經和你說過了。”

寧卿說完忐忑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既然師兄已經不記得她了,那應該不會阻攔吧。

“那我之前同意了麼?”

寧卿硬著頭皮點頭。

“這樣的話,那就去吧。”

寧卿暗暗吐出一口氣,不知為何,面對這樣的師兄,好像更有壓迫感了。

將有的沒的想法擠出腦海,寧卿決定明日一早就下山,反正她芥子袋裡什麼都有,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吃完飯,她自覺收拾碗筷。

“等等。”

寧卿聽見師兄這個等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師兄,怎麼了。”

“我屋裡的那套嫁衣是誰的?”裴謹問她。

寧卿身體有些僵硬,“師兄你明日就要和聖女成親了,這自然是她的,你忘了嗎?”

“聖女?”

“是啊,你之前同意了和天穹樓聖女的婚事,明日就會成親。”

寧卿說完緊張地看著他。

“原來如此。”

裴謹回到屋裡,走到床邊,他一人睡的榻上,卻放著兩個枕頭。

微微俯身,指尖勾起枕頭上的一縷長髮,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而下一刻,他視線黏在被褥下露出的一角粉紅,拿起一看,是一隻繡著荷花的肚兜。

他動作只是頓了頓,捏起這單薄柔軟的肚兜,淡淡的馨香,熟悉又令人上癮的味道。

他在屋內來回地走,最後停留在衣櫃旁,輕輕開啟,一半是女子的衣物,一半是他的,就好像,之前兩人都是一起生活。

手中出現一根華麗精緻的黃金鍊條,有些沉重,上面鑲滿珠寶,這並不是他喜歡的風格,可為何會在他的芥子袋中,並且,有何用處?

鏈條冰涼,叮叮噹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彷彿有少女輕吟聲伴著這清脆的撞擊聲在耳邊迴盪。

裴謹指上用力。

他看著屋中與女子息息相關的物品,收回了視線。

夜半,許久不曾獨自一人入睡的寧卿心裡輕鬆,沒有師兄的打擾,她睡得很沉,甚至做了一個美夢。

床邊,男人坐著,靜靜看著她,指尖撫上她的唇瓣。

即便他忘了關於她的一切,可身體對她的慾望沒有任何改變,他清楚地知道,此時此刻,他想咬上她那雙唇。

他想知道,想靠自己一點點探索,她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之前究竟有多麼地親密。

“阿寧。”他輕聲喚她。

這個稱呼幾乎是脫口而出。

即便忘記了,他依舊在第一時間這樣叫她。

睡得香甜的寧卿無法回應,是她故意讓他失憶,她想必很不喜歡他吧,想借此逃離他身邊。

他若順了她的心意,放開她,放鬆她的警惕,又讓她在毫不設防時,落入他設下的圈套,然後驚慌失措地看著他,那一切,想必會十分精彩。

裴謹看著她那粉嫩的唇,剋制不住心裡湧動的念頭,在她沉睡之際,俯身而上。

心跳劇烈,一聲聲快要跳出胸腔。

隔天,寧卿坐在床上晃神,昨晚,她竟然做了難以啟齒的夢,夢到她在和人接吻,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是感覺那個吻非常真實,熟悉,就好像……

就好像師兄在吻她。

這個想法一出來,她立即搖頭,她在做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起床穿衣,她發現唇上有些疼,舔了舔,澀澀的味道。

照了照鏡子,她看到自己唇上那道破了的口子。

何時弄的?她滿腦子疑問。

走出一步,她皺眉,眼前竟閃過之前她咬破師兄唇瓣,他傷口結痂的畫面。

猛然搖頭。

怎麼會呢,師兄已經把她忘了。

恍恍惚惚的寧卿一出門就看見從屋裡出來的師兄, 她眼神有些閃躲。

現在終於不用應付師兄了,可她竟然做春夢,這未免也太過難以啟齒。

“早。”裴謹主動向她問好。

寧卿有氣無力, “師兄早。”

她揹著自己的小挎包從他面前走過,避開他的視線, “師兄,那我下山歷練去了, 你不必擔心我。”

裴謹垂眸看著她,只能看到她的頭頂。

“嗯,去吧。”

寧卿即將離開,心裡生出不捨,這裡好歹也是她生活了十來年的地方, 之前雖然搬到丹峰,但她經常能回來, 現在可就不一樣了,一旦離開蒼雲宗, 她可能一年半載都在外面度過。

不過這種事每個人都要經歷, 離家不捨是人之常情, 等她下山遇到新的朋友,遇到好玩的事,自然就分不出心神想這些了。

寧卿心裡頓時開心不少,腳步輕快地下山,迎著早晨帶著霧氣的微風和灑落的柔和陽光,蹦蹦跳跳地下山。

她現在迫不及待地想下山去逛繁華熱鬧的街,街道兩旁是叫嚷的商販, 這可比安靜的青梧山熱鬧多了。

寧卿不喜歡安靜,她喜歡很多人熱熱鬧鬧的。

山下, 江苑苑和青楓在昨晚就收到寧卿會在今早離開蒼雲宗的訊息,兩人決定今早去送她。

“現在時候差不多了,我們現在就去?”江苑苑問後座的青楓。

若是去晚了,寧卿提前走了怎麼辦,這次她一離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

這最後一面肯定是要去送的,反正兩人對上課也不感興趣,即便逃課長老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兩人走之前,江苑苑看了眼後排的紀樾,他和寧卿最近也不知怎麼樣了,可裴謹師兄不樂意兩人在一起,若是紀樾過去正好撞上了怎麼辦。

思來想去,還是不叫他為好。

青楓見她站著不動,拉了拉她,“怎麼還不走?”

“這就走,我們得快點兒了。”

兩人風風火火跑走,坐在桌邊的紀樾垂眸看著桌上的書,但內容始終沒記進心裡,最終放下書,也離開了教習堂。

寧卿走到宗門大門處,正好看見過來的清風和江苑苑,朝她們揮了揮手。

“你們不上課啦?”寧卿問她們。

現在這個點兒正是上課的時候。

“我們反正也不樂意上那課,乾脆過來送送你。”

“寧卿,你若是在外面遇見什麼好玩的事情,可別忘了我們,多在玉簡上和我說說。”江苑苑頗為嚮往。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開始後悔之前沒有好好修煉,她和青楓若是也結業了,就能和寧卿一起出去,也不用擱這兒傷感。

不過江苑苑更為關心的是,裴謹師兄居然會同意寧卿下山歷練。

“你是怎麼說服你師兄的?他捨得你?”江苑苑好奇。

她長這麼大,記憶裡寧卿就沒有離開過她師兄超過兩日,這次一走,少說也有數月。

“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師兄身邊,總得出去看看。”寧卿笑了笑。

師兄是不同意,不然她也犯不著動用忘情丹這種極端的辦法。

江苑苑嘆氣,怎麼有種物是人非的惆悵。

“對了,你和紀樾說了你要在今日離開沒?”

在江苑苑看來,寧卿和紀樾就是一對不被家人同意的苦命鴛鴦,寧卿這次離開沒告訴他的話,兩人豈不是從此成為陌路人,閱覽各大話本子的江苑苑只要這樣一想,心裡就左右覺得難受。

兩情相悅,卻不能相守,只能被外力分開,這未免也太悽慘了吧。

寧卿可不知道她心裡腦補了這麼多,她已經很久沒和紀樾接觸,她們也沒別的特殊關係,特意告訴他反而尷尬。

“沒有,我和他沒什麼關係,和他說這幹嘛。”

之前寧卿一心撲在紀樾身上,現在倒是看得開的,絕情啊絕情!江苑苑在心裡吐槽,不過既然看開了這事兒確實沒必要再提。

“好吧,那你路上順利。”江苑苑無奈。

青楓難得正經,囑咐她,“外面不比宗門,你自己當心。”

“好,我會小心的。”

幾人聊完已是半小時後,寧卿不著急趕時間,江苑苑和青楓打算等下課再回去,臨近分別,這話格外地多,終於聊得差不多,寧卿才離開。

在江苑苑和青楓走後,宗門前出現一個少年的身影,寧卿走在下山的石階上,背影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逐漸消失不見。

站在宗門前的少年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寧卿下山後直奔扶風城,這裡是去往北凌九界的必經之地,從這裡一路往北,路過修仙界五大城池,再經過一片森林,便能進入北凌九界。

她其實能直接動用傳送符,但目的是為了歷練,路上的一切自然不能錯過。

扶風城她熟得很,去城裡吃了個飯,又去經常去的那家書店買了一摞話本子放在芥子袋裡備著,以防哪天她無聊沒事幹,正好可以打發時間。

青梧山。

裴謹手握一卷經書,垂眸認真翻看,片刻後,一股莫名的衝動在體內湧動,他輕蹙眉心,只是看書,怎會突然生出這樣的反應?

脖頸處某個地方發熱,他指尖輕撫,那裡有一個微微凹陷的小坑。

記憶裡,這個傷口是由古伊莎所為,身體並無異樣,當時他並未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並不簡單。

裴謹走進存放大量書籍的屋中,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翻看古籍,最終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資訊。

他靜坐著,合上書,揮開水鏡,看見鏡中正在沐浴的寧卿。

柔順的長髮披散在身後,身體浸入水中,瑩潤白皙的面板上滴滴水珠滾落。

面板被水溫蒸得泛著淡淡的粉,她還沒察覺到自己正在被人窺視,往身上澆著水,浴桶中水花陣陣,濺起的水打溼了浴桶旁的屏風,霧氣繚繞。

水中少女起身,身姿婀娜窈窕,擦乾身體披上衣裳,走到了房中。

裴謹視線不偏不倚,微微抬眸注視著鏡中之人。

身體的反應更為劇烈,心裡生出一股強烈的渴望,心臟像是被什麼緊緊拴著,不斷收縮,尖銳的疼痛由心臟傳遞至四肢百骸。

儘管身體疼痛,男人神情卻依舊淡然,指尖極緩慢地,輕輕叩擊桌面,他究竟是怎麼了?或者說,那古伊莎臨死時,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時間過得很快,幾日時間一晃而過,平平淡淡沒什麼特別,寧卿立即趕往下一個城池,中間會經過一些小村落。

天色已晚,她趕在天黑前進入小鎮,可這個小鎮街道空蕩蕩,周圍的房屋也是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亮,寧卿皺眉,這兒安靜得過分。

雖已經入夜,卻也不該如此安靜,沒有半個人影。

寧卿又走了一段路,終於看到稀稀落落的幾盞掛在屋簷上的燈亮著,也出現了幾個人,但行人來去匆匆,頗為古怪。

走到一家客棧前,寧卿進門登記入住。

她在櫃檯前,看了眼大堂內正在吃飯喝酒的人,又將目光放到掌櫃的身上。

“老闆,這一路為何人這麼少?”

“姑娘,你外地來的吧?”老闆在登記簿上寫寫畫畫,寫完抬頭問她。

“嗯,怎麼了?”

“咱們這鎮上最近夜裡總出事兒,有大妖在夜裡出沒,死了不少人了,姑娘你可儘量別在夜裡出去。”

老闆見寧卿獨自一個人,又細皮嫩肉的,忍不住提醒兩句。

大妖?寧卿思索,她笑著道謝,“多謝老闆。”

登記好,老闆讓小二領著寧卿上樓。

“姑娘,你可還需要什麼?”小二問她。

寧卿掏出幾個靈石,遞給小二,“小哥,你可知道那大妖?出門在外想多瞭解一些,免得惹上麻煩。”

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小二接過寧遞給他的靈石。

“這事兒已經發生了有一陣子了,那隻大妖好像是隻狐狸,聽說那狐狸用魅術迷惑了不少姑娘的心智,心甘情願被他吸□□氣,回來後沒幾日就死了。”

“哦,還不止姑娘家,也有不少男子遭遇這事兒,不過這大妖都是挑貌美之人下手,姑娘可你可要多加小心。”小二提醒她。

在小二走後,寧卿關緊房門,狐妖……怎麼總遇見狐妖,紀樾也是狐妖,但他做不出這種事兒,畢竟他是男二,而且他在蒼雲宗,怎會出現在這裡。

她並未立即離開,在這裡待了兩日,聽說又有女子遭了那狐妖的毒手。

她讓小二端了些飯菜上來,吃著飯,轉頭看向窗外,一輪圓月掛在空中。

夜裡入睡,她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客棧裡的隔音並不好,皺眉起身,隱約聽見“狐妖”“逃了”這樣的字眼。

那隻害了不少人的狐妖被抓到了?寧卿倒很想看看這個狐妖長什麼樣,來了興致也沒了睏意,翻身起床,可還未出門,窗戶便被撞開,突然竄進來一隻毛絨絨的狐狸。

她立即保持警惕,可對上這隻狐狸藍汪汪的眼睛,她怔了怔,怎會和紀樾長得如此相似。

鎮上作惡的大妖就是一隻狐狸,同為狐妖,長得相似也說得過去。

她幾乎立即在心裡否認了這是紀樾的想法,按理說,紀樾不會出現在這兒。

寧卿拉開門就要出去,可在聽見狐狸熟悉的聲音後,停下了動作。

“紀樾?”寧卿驚訝地看向他。

“嗯。”小狐狸點頭。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卻沒有立即回答,過了會兒才道:“妖族發現了我,追到了蒼雲宗。”

所以他這是在躲避妖族的追殺?

她們這算是誤打誤撞碰上了?這機率還真小。

“鎮上最近發生的事可與你有關?”寧卿想到這裡,立即問他。

“我並不知情,應該有別的狐妖作祟。”

雖然同為狐妖,卻也分三六九等,這般下作吸食人的精氣,恐怕是最下等的小精怪。

今夜月圓,紀樾正好恢復本體形態,誤打誤撞被人盯上,反將他誤認為是那作惡的精怪,現在他身體虛弱,不得已之下這才躲入寧卿的房間。

只要今夜一過,他恢復便不足為懼。

寧卿聽完經過,心想著紀樾還真倒黴,不是他乾的,但現在他這副狐妖的模樣,顯然成了人們進攻的靶子。

外面的動靜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消失,有人在別處發現了狐妖的身影,立即轉移了路線,目前紀樾這邊還算安全。

“今晚,我可能得在你這兒。”紀樾猶豫後對寧卿說。

他現在這幅模樣在她這兒待著倒是無所謂,但寧卿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寧卿在芥子袋裡取出一條幹淨的毯子,放到桌上,“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吹滅了燈,背對著地上的紀樾,和衣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睡著後,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空氣中隱現。

桌上趴著的小狐狸察覺異樣立即睜眼,卻在下一秒失去所有意識,陷入昏睡。

裴謹淡淡瞥了眼桌上的狐狸,關於紀樾是狐妖的那一丁點記憶早就在忘掉寧卿時一併遺忘。

他只當,這隻狐狸是寧卿養的小寵物,莫名的,他心裡生出些厭煩來,他厭惡這隻狐狸。

收回心神,將目光放在寧卿身上,一靠近她,身體的那股衝動越發明顯。

這股慾望被莫名的力量催生放大了無數倍,但他身體尖銳的疼痛卻奇異地得到緩解,就好像,她是自己的解藥。

指尖控制不住地觸碰她的臉頰,微微涼意順著指尖洗滌他的全身,那股躁動越發劇烈,但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溢滿胸腔。

寧卿被一陣強烈的窒息感憋醒了,她不住地喘息,安靜的夜裡她的心跳劇烈,迷茫的眼睛漸漸清明。

唇齒間彷彿殘留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口舌發燙,像是和人激烈地親吻過。

屋裡除了恢復原形的紀樾,沒有別的人在,她魔怔了不成。

連忙晃晃腦袋,輕抿雙唇,她口乾舌燥想起床喝水。

寧卿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看向緊閉的窗戶,她起身檢查了一遍,確保窗戶確實已經關緊,又放輕動作喝了杯水,才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可唇齒那股灼熱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白日,寧卿醒來時發現紀樾已經恢復人形坐在桌邊,背對著她。

紀樾一轉頭,寧卿才發現他變成了秘境裡他原本的容貌。

長髮高高束在腦後,巴掌大的臉,肌膚猶如剝了殼的雞蛋光滑白皙,下頜線稜角分明卻不粗獷,眼睛微微上挑,睫毛比常人的濃密許多,像是一把小扇子,狐狸眼水色瀲灩,唇色淡粉,渾身的氣質卻乾淨陽光,是一副男女通吃的長相。

早晨的光灑在少年身上,彷彿渾身發著光。

紀樾見寧卿盯著自己,輕輕一笑。

“好看嗎?”他問。

紀樾知道她喜歡自己這幅模樣,他也知道,這幅皮囊會招來許多惡意的目光,這就是狐族血脈裡的天賦,作為妖王子嗣,這種天賦會更加強大。

寧卿無法睜眼說瞎話,她點點頭,“好看。”

紀樾走向她,“你為何知道秘境裡的那個人是我?”

從寧卿知道他的原形是狐妖后,對於她知道自己的本貌這事兒也就不驚訝了。

今日,本來是存了試探她的心思,從她的反應來看,她確實早已知曉。

寧卿比他想象的還要了解他。

“這件事我沒法和你說,你可以當做是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你的一切。”

她起初也不知道,綁定了系統後,接收了文中所有資訊,這才會知曉紀樾的一切。

紀樾並不計較,若是之前,他肯定會警惕,甚至會動手殺了寧卿,防止他的身份洩露,可現在,他知道她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她也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

若要害他,不必等到現在。

寧卿也不知他信沒信,她起身對他道:“你既然已經恢復了,那你走吧。”

她打算繼續在這兒待上幾天。

紀樾看了她兩眼,離開了。

寧卿以為他已經離開客棧,但出門就撞上被小二領著的他。

看樣子,他訂了自己對面的那間房。

他還要繼續留在這兒嗎?寧卿不清楚,但她沒理會,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情,她現在其實不大願意繼續和他接觸。

寧卿今日打算出門逛逛,走下樓時,迎面走來個身著月白長袍的翩翩公子,寧卿只是下意識看了一眼,轉頭便將他忘了。

一心想著去鎮上售賣靈草的街道看看,這個小鎮雖然不算大,但是周圍資源豐富,有很多人會收集靈草帶來鎮上售賣。

她才走出幾步,便被人攔下,剛才那個優雅的翩翩公子輕搖扇子,朝她攤開手,裡面是一個香囊。

“姑娘,這香囊可是你的。”

寧卿搖頭,“這個不是我的。”

白衣公子皺眉,似是疑惑,“那可能是方某看錯了,許是別的哪位姑娘掉的。”

期間,他一直看著寧卿的眼睛,瞳孔泛著淡紅色的光,寧卿頭暈了一瞬,她還來不及反應,便恢復了正常,好似方才的眩暈只是她的錯覺。

寧卿神色不顯,“抱歉,還有人等著我,就不和你多說了。”

寧卿轉身回到客棧,進入房門立即將門鎖上。

越想,她越覺得邪乎。

夜半,白日熱鬧的小鎮在夜晚又恢復寂靜,昨夜有男子慘遭狐妖毒手,近來氣氛越發緊張。

樹梢上,坐著一身月白長袍的公子,手持摺扇,風度翩翩。

他默唸著什麼,唇瓣翕合,似有低迷蠱惑的聲音被夜風吹入窗內。

床上的少女被什麼牽動,突然坐起身來,眼睛微睜,卻沒有半分神采,像是被操縱的木偶,一舉一動僵硬緩慢。

眼見著即將的手,公子柔柔一笑,蠱惑少女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她只能遵從這道聲音行動。

【快來吧,我最愛的姑娘,快與我共赴雲雨……】

【快來吧,來到我的身邊……】

裴謹一來到寧卿房間,便看見這樣的她,眼神空洞,像是被什麼操縱。

被蠱惑的少女看見他,以為是找到聲音的主人,將他推倒在床上,手指去勾男人的腰帶。

“阿寧?”男人喚她。

但是被蠱惑的寧卿聽不見他的話。

她手上動作有些急躁,解不開男人的腰帶,索性直接去扒拉他的衣襟,大力的拉扯下,男人露出一大片瑩潤如玉的肌膚。

寧卿湊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寧卿這一口咬得很用力, 柔軟的唇瓣觸碰男人的肌膚,從相接處帶起陣陣酥麻癢意。

裴謹低低悶哼一聲,疼痛讓他微微蜷起手指, 震顫感瞬間傳遍全身,他眼尾泛紅地躺在床上, 掀起眼簾注視著在他身上作亂的寧卿,突然笑出聲。

身上的人繼續在他身上亂摸, 柔軟的手不斷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來回遊移,有些冷,可她的手卻是溫熱的,所過之處,猶如春風拂過平靜的湖面, 吹起一圈圈漣漪。

裴謹抓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 但眼神沒有焦點,單手撫上她宛如琉璃般的大眼睛。

“阿寧。”他喚她, 但寧卿並未醒來。

寧卿的手被他禁錮, 無法動作, 她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用力想要推開他,但是作用不太明顯。

這個時候的她也不知道說話,只想扯開男人的衣裳。

終於,她的手被放開,獲得自由的她立即又撲上去,在男人身上毫無章法地摸來摸去, “刺啦”一把將他的衣襟扯開,可她還不滿意, 徹底將衣裳扯下來扔到一邊她才滿意。

解開他的衣裳,又去扒他的長褲,裴謹沒阻止她,任由她亂來。

但這樣好像沒什麼意思,他發現自己還是更喜歡看她惱怒的樣子,於是按著不讓她來。

寧卿現在腦子一根筋,見自己扒不下,急得不行,她索性直接低下頭去咬,一不小心觸碰到某個地方,裴謹神色微變,立即將她提溜起來。

趴在一邊的寧卿,沒達到目的決不罷休,立即又爬起來,朝他撲過去,啃上男人的唇瓣,她沒個輕重,啃得立即見了血,濃烈的血腥味在口腔裡蔓延。

牙齒磕碰,裴謹的蹙了蹙眉,骨節分明的手指搭上她的後頸,讓她稍稍離開自己,她的唇上染了他的血,像是一朵豔麗的花。

寧卿現在看著裴謹就像看著一塊香餑餑,總想著往他身上咬兩口。

“親吻,可不是你這樣。”裴謹輕聲道。

“師兄教你。”

雖然他記憶裡也沒有和人接吻的記憶,但他猜測,他只是忘記了。

身體的本能沒有忘記,他搭在寧卿後頸上的手用力,仰頭吻上寧卿的唇,頃刻間搶奪少女的呼吸,他一翻身,兩人的姿勢轉換。

寧卿很快就沒精力主動,她身體發軟腦子暈暈乎乎,偶爾能呼吸新鮮空氣,可那股執念再次湧現,她張嘴就狠狠咬過去,好在男人及時察覺,指骨扣住她的下頜,讓她無法咬下來,這才沒見血。

他懷疑,若不阻止,寧卿大有要將他給生吞活剝的傾向,字面上的生吞活剝。

行動一再受阻,寧卿怒了,在裴謹晃神之時,將他撲到了地上,兩人從床上滾下來,動靜不小,裴謹墊在她身下,摔得結結實實,兩人碰撞到桌子,茶杯也咕嚕嚕滾落,碎了一地。

好在有裴謹靈力的阻隔,碎片並未濺到兩人的身上。

這動靜讓趴在裴謹身上的寧卿頓了頓,耳邊的蠱惑她的聲音遠去,她的意識逐漸恢復清明。

而下一秒,墊在她身下的男人見她清醒,瞬移離開。

寧卿趴在地上,她茫然地抬頭看了眼周圍。

一地的茶杯碎片。

她現在只記得之前不斷在耳邊環繞的聲音,對於她幹了什麼事情一概不知,不過從屋裡的痕跡來看,她肯定被那道聲音蠱惑做了什麼。

回想起白天遇見的事情,她猜測,自己也被那狐妖盯上了,幸好她及時清醒沒落入那狐妖的圈套。

現在已經很晚,她準備先睡覺,明早再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面。

正想著,門上傳來敲門聲,“寧卿,剛才怎麼了?你沒事吧?”

是紀樾的聲音,應該是他聽見響動過來的。

寧卿過去開門,看向門外站著的紀樾,如實回答,“我好像被狐妖盯上了。”

她將自己白天遇到的事和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紀樾,他也是狐妖,對此事應該比她瞭解。

“你應該是中了狐妖的魅術。”

一般的狐妖只能短暫操控人心,且容易被人發現,但若魅術修行到極致,便能在別人毫無察覺毫無防備時潛移默化地永久操控,不會影響平常的生活,也擁有自己的意識,看著和往常沒有任何分別。

幾百年前,蒼雲宗的宗主夫人就曾被狐妖迷惑,若不是提前被宗主察覺,她險些釀下大錯,被那妖族利用。

“那有辦法阻止被他蠱惑嗎?”寧卿怕自己睡著時又被這狐妖操控了去。

其他人可能沒辦法解決,但紀樾同為狐妖,對這些自然瞭解。

他在寧卿身上施了個訣,隨即收回手,“好了。”

寧卿現在身上依舊附著了妖王血脈的氣息,若那狐妖再次操控她,紀樾會在第一時間察覺。

妖族絕地的等級壓制也會讓那狐妖心生忌憚。

“麻煩你了。”

“無事。”紀樾想了想,對她道:“有事叫我。”

在紀樾離開後,寧卿將門關上,上半夜有了那一遭,她沒了睏意,索性直接修煉。

她處於築基一層,在修仙界,大部分修士都處於練氣或築基階段,一旦邁入金丹,便算是跨入修仙界中上階層,會有無數家族和宗門主動遞出橄欖枝。

只是寧卿接觸到的人修為等級比較高,她這築基便顯得完全不夠看,但若出了宗門,只要不遇見意外,一般情況都足以應對。

況且她還有很多師兄給她用來保命的靈器,真要出了事,傳送符直接轉移離開。

她身上還穿著能夠抵擋元嬰期以下修士所有攻擊的防禦馬甲,還有一層可以抵擋化神期以下修士致命一擊的防禦陣,但狐妖這玩意兒來陰的,還真是防不勝防。

好在這一夜平安度過,寧卿上次去看靈草沒看成,今天打算再去一次。

她走在街上,東瞧瞧西看看,買了一串糖葫蘆大口吃著,酸得臉皺作一團。

幾口吃完,繼續往售賣靈草的街道去,半道上卻遇上紀樾。

“好巧。”寧卿和他打了聲招呼。

其實不巧,他是特意過來的。

寧卿走著走著發現他一直跟著自己,她實在沒忍住,問他:“你去哪兒啊?”

“你去哪兒?”紀樾轉而問她。

“我去看看有沒有自己用得上的靈草。”

寧卿以為她回答了,紀樾也該回答,但他哦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街道這麼寬,紀樾去哪兒也不是她能管的,即便她現在已經意識到他好像打算跟著自己。

“你要和我一起去?”寧卿問。

“嗯。”紀樾回答。

兩人一路安靜地走著,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紀樾垂眸,看向身邊的寧卿,視線在她的白皙的脖頸處停頓,那裡有一個淡紫色的痕跡。

他的目光太過明顯,寧卿很難不注意,她抬頭看向他,“幹什麼?”

紀樾收回視線,他指了指她脖子的地方,“你被蚊子咬了。”

寧卿聞言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並不癢,也沒有腫。

她沒再理會,繼續走向青柳街,越往那裡走,人越發少了,比起進入小鎮的那條主街道,這裡明顯清冷許多。

寧卿雖然一早就打聽到這青柳街在哪兒,但具體找起來卻不是一回事兒,找了個人問,才找到地方。

進入此地,她感知到濃郁的靈氣,這裡不像是在鎮內,更像是在一處小樹林裡,兩邊擺放著許多售賣靈草的小攤。

寧卿一眼就看見擺放在最上面的明心草,這是煉製清心丹所需的靈草,產量較少,平時提前預訂,也不一定有。

必須買走!

除了售賣靈草,還有賣靈果的,很像那種小村落裡的集市,小攤擺放並不規整。

一個青年男子見她來回地看,知道她是想買,熱情地道:“姑娘,這明心草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碰上一株,你要的話,可得抓緊時間。”

正說著,有一人聞聲過來,顯然是聽見老闆的話,也看上了明心草。

他看了看寧卿,似乎沒放在心上,“怎麼賣?”

“五百靈石。”青年笑道。

男子皺眉,難以置信地大聲道:“五百靈石我能直接買幾瓶清心丹了,何必買你這株靈草?你想錢想瘋了吧!”

周圍有人聽見,好奇地圍過來,聽說要價五百靈石,都覺得這老闆獅子大開口。

“你這就不地道了啊,明心草你賣五百靈石,哪能如此漫天要價。”

“說的是,以後誰敢來你這兒買。”

他話說得確實不假,高品質的清心丹也就兩百多靈石,低品的甚至幾十靈石就能拿下。

老闆去並不著急,他拿起放在旁邊的一粒黑色的酷似蠶豆的種子,“除了這株明心草,還送這粒種子,一共五百靈石可不多。”

“這什麼破種子,送我我也不要。”

“這可是龜蛇木的種子,若是種出來豈止五百靈石。”青年道。

“龜蛇木?”

龜蛇木能源源不斷地產生靈氣,堪比一個帶有靈礦的寶山,現在的四大宗門所在山峰便擁有豐富的靈礦和靈泉,這些是供應一宗弟子修煉至關重要的靈氣資源。

不誇張地說,若有家族擁有一株龜蛇木,會保這家族數百年的興盛。

龜蛇木由天地靈氣孕育而生,所在之處必定是天地靈氣充裕的地方,它無法移植,人工栽培成功的可能性極低,數百年來,還沒人成功。

“你說這是龜蛇木這就是龜蛇木?”有人質疑。

“總有識貨的人嘛。”青年不急不躁,平和地說。

“我能看看麼?”寧卿問。

青年看看她,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給了她,“那你可小心點。”

寧卿是丹修,對這些的瞭解會比常人多,她仔細看了看,發現還真是龜蛇木的種子。

“老闆,你這種子都長蟲了,你看這兒,有蟲眼,這放了多少年了?”寧卿皺皺眉問。

龜蛇木種子發芽的機率本就低,這枚種子的品質還如此差,難怪賣五百靈石,多了可沒人要,不,應該說,現在也沒什麼人要。

那男子聽見寧卿的話,也忙湊上來看,還真看見了蟲眼。

“這誰敢買,你這玩意兒賣五百靈石,能直接吃一年了!”

周圍嘰嘰喳喳吵個不停,老闆現在確實有點急了,“龜蛇木種子本就稀少,五百靈石可是良心價了。”

“不買不買,當我們傻子呢。”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寧卿卻突然道,“老闆,你再送我點別的,我買。”

老闆這攤上,也就這明心草和龜蛇木值錢,其他的都是些常見的靈草。

他也不知寧卿是不是誆他,但這兒這麼多人,她只是個小姑娘,應該不能吧。

他特意看了眼寧卿身邊站著的紀樾,最終還是鬆了口,“行,你自己看上什麼拿走就行。”

寧卿挑了幾樣她煉製丹藥有用的靈草,明心草和龜蛇木種子,愉快地付了錢。

她身上原本有上萬的靈石,但是丟了不少進秘境解鎖版圖,現在身上只有一千的靈石,用出去五百,身上就只剩下五百了,吃喝肯定沒問題,但想幹點別的事情卻完全不夠,她得努力賺錢。

有人看不過眼,“姑娘,這是在坑你呢,五百靈石你什麼買不到,他這裡的其他靈草幾十靈石都不值。”

“去去去,說的什麼話,你不識貨自然有人識貨,姑娘你可別聽他們瞎說。”青年怒道。

有人好心,但也有人嘲諷,“這錢多得沒地兒花,一看就是個嬌生慣養的,浪費錢,盡買些沒用的。”

“腦子缺根筋,還是真以為你能種出來?”

“我的錢,怎麼用好像和你沒關係?”寧卿看著手中這粒種子,淡淡地問。

“不識好歹。”

“你說話客氣點?”一旁不做聲的紀樾突然道。

他長得有些瘦卻不矮,足足高了男子一個頭,冷眼俯視人的時候,有些唬人。

尤其是身上的威壓顯然比那男子的確強,男子自知敵不過,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老闆樂呵呵地將靈草打包好,遞給寧卿,他看了看面前這兩位長得像是天仙般的人,笑著道:“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我可好久沒看見過這麼登對的道侶了。”

方才那少年如此維護這姑娘,還總是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兩人關係定然匪淺。

老闆做成了生意高興,不介意多誇兩人幾句,而且,確實般配,他也沒說假話。

紀樾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老闆心想還真猜對了。

“老闆,我們並不是道侶。”寧卿主動解釋。

她說得認真,老闆看看她身邊的少年,尋思著這兩人不是兩情相悅,是單相思呢。

“原來如此,姑娘公子慢走。”

寧卿並未將剛才老闆的話放在心上,繼續往下一個小攤走,這一次收穫頗豐,收颳了這幾十處的小攤,她打算多煉製些常用的丹藥,能賣不少錢。

之前都是師兄給她靈石,丹藥練了都是自個兒用,或者分給其他人,現在她也得自力更生了。

回去路上,寧卿看了眼身邊的紀樾,他好像情緒不太高。

“你之後打算去哪裡?”寧卿問他。

“北凌九界。”

“那裡離妖界很近,你去那兒就不怕被妖族發現?”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像有些道理,既然都追到了蒼雲宗,躲去別處還不如回北凌九界。

說完,兩人便又沒了話說。

“寧卿。”紀樾突然喊她。

“嗯?”

“你為何下山了?”紀樾其實想問的是,她師兄為何會放她下山,之前她很久沒去上課,他擔心過,想去青梧山,但被結界隔絕在外。

“想下山看看,就下來了。”

“你師兄呢?他沒與你一起嗎?”

以裴謹對寧卿的心思,他該和寧卿一起下山才對,畢竟寧卿上次離開青梧山,他直接追到了客棧。

紀樾想問,寧卿和她的師兄,是不是已經分開了。

但他掙扎許久都沒將話問出口。

他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雖然被妖族追殺這話為真,可他好像並不是單單因為這個才離開蒼雲宗。

之前他早該離開,妖族的追殺越來越緊,他正好可以離開尋找破除剩下三層封印的辦法。

一旦解除所有封印,他將能徹底獲得妖王的力量,但卻遲遲沒有動身。

這次在聽說寧卿下山歷練後,他隔天便離開了蒼雲宗。

紀樾修為早已跨過築基,現在位於金丹期,他結業後,一路往北凌九界而去,終於在這裡遇見寧卿。

“我師兄在青梧山,我自己一個人。”寧卿回答。

紀樾捏緊的手心鬆了鬆,雖然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現在只有他和寧卿兩人,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有信心讓寧卿擺脫她師兄的桎梏。

兩人回到客棧,進入各自的房間,寧卿身心疲憊,她讓小二提了沐浴的水上來,正要脫下衣裳,動作微頓。

走到鏡子面前,看到了自己脖子上那一處青紫紅痕。

輕輕摸著,不像是蟲子咬的,蟲子咬的怎會是這個顏色,這個印記漸漸和她記憶中的某些畫面重合。

那晚和師兄……後,她身上就有許多這樣的痕跡。

難道是那狐妖所為?

寧卿渾身起了個雞皮疙瘩,她褪掉自己的衣裳,仔細檢查身體,發現腰上的掐痕後,更是一驚。

難怪她今天總覺得腰有些痠痛。

寧卿連忙檢查身體的其他部位,沒有別的古怪痕跡後她才鬆了口氣,應該沒讓那狐妖得手。

她如此緊張的模樣落入正在提筆寫字的裴謹眼裡,他放下毛筆,斜斜撐著頭,看著水鏡中的她。

想到什麼,他的笑意驀然淡下來。

白日寧卿身邊跟著的那個少年他有印象,在太清秘境時他遇見過,但只是一路同行,除了那張讓他厭煩的臉,並無特別之處。

他這師妹,為何會和他在一起。

真想將他的臉給撕碎,折斷他的手腳,讓他無法靠近寧卿一步。

裴謹視線停留在鏡中之人身上,半晌,他伸出指尖。

指腹在鏡面上游移,就好像在勾勒她的身體線條。

鏡面觸感冰冷,不似她身體的溫暖。

他看向手邊的毛筆,提筆蘸墨,筆尖觸碰鏡面,就好像觸碰鏡中之人的雪白的肌膚。

筆尖順著她的身體的線條不斷滑動,最終勾畫出一副只有粗略線條的美人圖,輕解衣裳,眉眼微垂,曲線豐盈,濃墨與真人碰撞,美極了。

就在裴謹細細欣賞之際,那貌美少年突然出現在鏡中少女身邊。

裴謹的指腹在鏡面一抹,墨水暈開,鏡面破碎。

毛筆瞬間落地,濃墨染黑了地面。

裴謹看著鏡中之人, 少女身邊的少年在轉瞬間消失,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屋內淡淡燭光輕晃,映在他所謄寫的文字上, 字型蒼勁有力,話語卻露骨到極致。

淺酒人前共, 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合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 微驚紅湧。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回風味成顛狂,動動動,臂兒相兜, 唇兒相湊,舌兒相弄。[1]

裴謹看了眼謄寫的字, 眸色淡淡,眉目清冷, 手腕上的檀木佛珠輕輕墜在那文字之上, 半乾的墨跡被滾動的佛珠微微暈開。

他視線又放回鏡中之人身上。

少女拉攏衣裳, 走向屏風後的浴桶,裴謹未轉換水鏡視角,便只能從微微透明的屏風看見她的身影,淺淡的影子,衣裳半落,最終踏入浴桶。

水鏡消失,他也一併離開房中, 只剩下那捲半乾的微黃紙張。

一陣風吹過,男人出現在千里之外的客棧之中。

他已沐浴過, 身上還染著淡淡的溼氣,在寧卿的榻上坐下。

看向被屏風遮擋的人,他只能看見她的側臉和長髮。

蓮藕似的手腕撩動熱水,水聲陣陣,他想起自己謄寫的文字,眸色略深。

寧卿洗澡中途,皺了皺眉,側頭看向屋內,但有屏風遮擋,她看不清楚。

突然窗外颳起一陣大風,緊閉的窗戶被風吹開,夜風順著視窗吹入屋內,寧卿的裸露在外的肌膚感覺到冷意,浮出細密的雞皮疙瘩,浴桶中的水已經快冷了,她起身,披上外衫走到窗邊。

她記得自己是將門窗關緊了的,可為何會被吹開,她擔心又是那狐妖所為,趕緊將門窗關緊。

寧卿今晚也沒睡覺,她取出今日買的龜蛇木種子仔細研究。

進入秘境,裡面靈氣充足,且環境優越,之前她將一株瀕臨死亡的靈草栽入秘境,沒過幾個時辰,靈草便起死回生。

正是如此,她才生出了買下龜蛇木種子的念頭,在秘境裡成功種植的可能性會大上許多,種子若真的成活,龜蛇木源源不斷地產生靈氣,那將大大減輕她供應秘境靈氣的壓力。

對她而言,現在靈氣大於一切,一切擁有靈氣的天靈地寶和靈石靈礦,是她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寧卿在秘境裡找了處土質最鬆軟的地方,種下龜蛇木的種子,秘境裡過去幾日,外面不過幾個時辰,她明日晚上就能進入秘境看看種子是否發芽。

因為那作祟的狐妖,寧卿心中生出危機感,她這修為還是太低,現在天賦得到提升,她更應抓住機會努力修煉,她實力越強在這修仙界也能更加安全。

跨入築基後,修煉和入定也能算作休息的一種方式,只是過程枯燥,寧卿早已習慣,這對她而言算不上問題。

她已經找到修煉最有效率的辦法,進入秘境修煉魂體,秘境和外面時間流速不同,相當於別人修行一月,她修行一年,離開青梧山不過幾日,她已經摸到築基第二層,這若是在之前,根本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沒修煉多久,她耳邊再次傳來上次蠱惑她的男子嗓音,但沒多久這聲音便突兀地消失,她也沒像上次那樣被他所控。

隔壁的紀樾在感應到的第一時間趕到寧卿房門外,在寧卿開啟門後,他連忙詢問:“可有事?”

寧卿搖頭,“我沒事。”

“我能進去嗎?”紀樾看了眼寧卿身後,問她。

雖不知道他要幹嘛,但應該和那狐妖突然出現一事有關,她往旁邊走了一步,“進來吧。”

紀樾在房裡看了幾眼,走向窗邊,推開窗戶,窗外並不算黑,客棧門口的街道上掛著燈籠,亮著隱約的燈光。

周圍並無狐妖的氣息,應該是遠端操控,難怪這裡的人抓了這麼久卻沒找到那狐妖的半分蹤跡。

“今晚他可能還會行動,為了以防萬一,我們最好還是待在一起。”紀樾看向寧卿,如此道。

寧卿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紀樾現在並不是狐狸形態,若是待在她屋裡,那沒地方休息。

“不然你去房裡吧。”她換個地方修煉也是一樣的。

“沒事,我回去也是修煉。”

聽他這麼說,寧卿不再糾結,她從芥子袋裡取出一個蒲團,遞給紀樾,“你可以用這個。”

大概有紀樾在,晚上寧卿並未被那狐妖操控,耳邊也再也沒出現過那道陰柔的男子呼喚聲。

她很快全身心沉浸在修煉裡,屋中盤腿坐在蒲團上修煉的紀樾緩緩睜眼,看向閉著眼睛的寧卿。

看了片刻,他微垂雙眸,神色漸漸黯淡,他能感覺出來,寧卿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避開他。

他偶爾會想,之前她主動的時候為何自己對她有百般的偏見,她現在選擇遠離,自己反而忍不住靠近。

但事情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將所有的情緒壓下,他沉下心認真修煉。

夜晚安靜,就在兩人皆沉心修煉時,桌上茶杯突然落地,瞬間碎裂,碎片濺到紀樾身上,鋒利的瓷片劃過他的臉,留下一絲血痕。

他看向那憑空掉落的杯子,皺了皺眉。

寧卿也被這動靜驚醒,以為是那狐妖所為,手中丟擲靈力將燭火點燃,她一眼便看見紀樾臉上的痕跡。

下床掏出癒合膏遞給他,寧卿警惕地環視了周圍一圈,“剛才發生了什麼?”

紀樾看著寧卿手中的瓷瓶,並未像以前那樣推辭,伸手接過,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寧卿的手心,他立馬垂下眼,眼神顫了顫。

“杯子落下來了,可我並未感知到那狐妖的氣息。”紀樾回答。

他捏著瓶子一直沒動,寧卿提醒道:“你臉受傷了。”

臉上微微刺痛,紀樾掙扎半晌,抬眸對上寧卿的眼睛,“我看不見,你能幫我塗嗎?”

寧卿指了指他身後,“那裡有鏡子。”

意思是他看著鏡子就能塗了。

紀樾心中湧出淡淡的失望,“我有些疼,你能幫我嗎?”

看著他那道已經快要結痂的傷口,寧卿欲言又止,他確實是在她房內受傷,也是為了她的安全才在這裡守著,現在他只是提出一個小小的請求,她直接拒絕好像有些不近人情。

“嗯……你可以自己來嗎?”寧卿忍不住問。

“不能。”紀樾直直地看向她。

這回答怎麼和寧卿想象的不太一樣。

紀樾一直看著她,讓她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他這幅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姿態讓寧卿感覺有些古怪。

“你……”她想問他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但好像問出來有些難以收場。

寧卿從他手裡拿回藥膏,開啟蓋子,直接挖出一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抹到他臉上的傷口處,那似快要癒合的傷口幾秒便恢復,除了殘留的血跡不見任何疤痕。

這絲血跡卻不損他的容貌,反而讓他的容貌越發妖冶,鮮紅的血跡映在他白得似雪的肌膚之上,宛如雪地紅梅,純潔又惑人。

寧卿竟然有些晃神,陷入他那雙剔透多情的眼眸裡。

回神後她有些心驚,果然還是不能離紀樾太近,畢竟他的長相完全踩在她的審美點上。

寧卿趕緊拉開和他的距離,“好了。”

她身上淡淡的甜香隨著她的離開消失,紀樾抿了抿唇。

他發現,他好像越來越貪心了,之前壓下來的情感,隨著這次和寧卿的獨處,不斷放大,甚至到了他難以壓抑的地步。

這一個小插曲結束,屋內又恢復安靜。

那個茶杯到底是怎麼滾落下來的,兩人都不清楚。

繼續待在這裡危險,寧卿打算離開,歷練歸歷練但是犯不著和自己小命過不去。

走之前她去向客棧掌櫃打聽鎮上售賣丹藥最大的鋪子所在的位置,她昨夜修煉之餘煉製了不少丹藥,打算用這些換取靈石,她身上的五百靈石不太夠用。

掌櫃從昨日就發現寧卿和一個貌美男子結伴出入,甚至今早兩人還是從一個屋裡出來的,這兩人又長得實在太過矚目,想不注意都難。

他瞧了兩人幾眼,告訴了寧卿大概的方位後,忍不住多嘴,“姑娘,你和你夫君還是早點離開這兒,你們長這麼好,容易被盯上。”

一個還好,現在再來一個,那狐妖可是男女通吃,都不放過啊,她倆這出去不是成為活靶子嗎。

寧卿沒想到她和紀樾接連被認為是夫妻,她倆難不成長得很像?

“掌櫃,他不是我夫君,我們只是好友。”

好友一大清早從一個房裡出來?掌櫃以為是小姑娘臉皮子薄,也不再多說,“反正你們能早點離開就早點離開吧,這裡不太平。”

而且人在他客棧,若是兩人出事兒,還不是影響他生意。

“多謝掌櫃,我們今日就打算離開,正好把房退了。”

辦理好,兩人離開了客棧,寧卿準備前往北凌九界,紀樾也是去那兒,她只當是兩人有緣正好撞一起。

寧卿前往丹藥鋪的路上,發現紀樾還是跟著她,“紀樾,我路上走走停停,主要目的是為了歷練,你先走吧。”

“我並不著急。”紀樾回答。

寧卿詫異地看向他,“可你不是在被妖族追殺麼?”

被追殺也不著急?

“只要沒追上來,在哪裡並無太大分別,我並不著急。”

可妖族萬一追上來,她豈不是也要和他一起遭殃?

她要有實力倒是不礙事,但只是個築基,可應付不了。

“那你自己走吧。”寧卿立馬道。

兩人各走各的,免得她也被殃及。

紀樾沉默地看向她,大概是猜出了她的想法,“我不會讓你有事。”

“你為什麼非要和我一路?”寧卿忍不住反問。

即便她心裡隱約猜到原因,可她總覺得怪異。

紀樾突然停了下來,神色認真地看向身側的寧卿。

被他看得心裡直突突,寧卿想繼續走,但被紀樾拉住了手腕,力氣並不大,但寧卿卻像是被燙到一樣,立即甩開他的手。

紀樾沒在握上去,剛才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和寧卿一樣,缺乏安全感,怕被人拋棄,現在他怕寧卿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推開。

“寧卿,你不明白嗎?”他低聲問。

寧卿不作聲。

紀樾看著她。

我喜歡你啊。

他藏了許久的感情,現在依舊沒能完完全全地袒露在寧卿面前。

大概從她將滿身傷痕的他抱回去時,一切就不一樣了。

對木落雪,他更多的是感激,就像對待恩人,可對寧卿,他發現自己很想和她一直待在一起,想和她說話,想看她笑,甚至貪婪地,想和她親吻。

就像他看見寧卿的師兄親吻她那樣吻她。

他嫉妒得發狂,但他卻沒有吃醋的資格,也無法將她從她師兄的手裡奪過來。

好在,他知道寧卿是不願意的,她不喜歡她的師兄,這大概是他唯一的慰藉。

寧卿腦子有些亂,她其實猜到了紀樾想說什麼,但她竟不希望他說出來。

幸好,他沒有說出來。

可一味逃避能起到什麼作用呢,從師兄那兒她就該明白,逃避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最終發展到她無法控制的地步。

寧卿想了許久,最終還是開了口,“紀樾,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怔了怔,隨即預設。

“我們之間沒有可能。”她直接且殘忍地道。

就像系統說的,她對紀樾,可能只是對一個人設的喜歡,她能喜歡很多這樣的人物,很多這樣的角色。

之前她看話本也會看見她很喜歡的角色,她對紀樾,更像是對待話本上的人物。

這並不是愛。

況且,她現在也不想考慮這些。

紀樾捏緊手心,他直視寧卿,“為何沒有可能?”

“因為我發現我其實並不喜歡你。”

紀樾一直相信寧卿對他是不一樣的,不然為何要靠近他,可現在寧卿卻說,她並不喜歡他。

“你是因為你師兄才這麼說的對嗎?”紀樾張了張唇,啞聲問。

“不是,這是我的真心話。”

“抱歉。”

“寧卿,你在騙我。”紀樾眼神執拗。

他不信寧卿會無緣無故地關心他,無緣無故地靠近他,甚至無條件地信任他,即便他是妖。

紀樾一旦認定一件事情便很難改變,他不信寧卿的說辭。

狐族認定伴侶便不會改變,他要得到寧卿,不惜一切代價。

前往丹藥鋪的路上, 紀樾一直沒離開,寧卿提了兩次見他置之不理,雖頭疼, 卻也沒多說什麼。

進入丹藥鋪,寧卿直接走向櫃檯, “掌櫃,你這兒收丹藥嗎?”

“姑娘, 我們這兒不收,只賣。”掌櫃瞅了她一眼。

大型丹藥鋪一般有專門的供貨渠道,也能保證品質,零散收上來的出了事兒都找不到人。

況且這來的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能拿出多少丹藥的, 掌櫃沒時間和她兜圈子。

“姑娘你要買嗎?”他問,不買的話最好趕緊走。

“我不買。”

寧卿從芥子袋裡取出了十幾種丹藥, 依次放在櫃檯上,“老闆, 你先看看。”

“姑娘, 我們不……”他還沒來得及拒絕。

寧卿開啟蓋子往手心倒了兩顆最基礎但需求最大的補靈丹, 丹藥呈淡棕色,丹藥圓潤飽滿,泛著微微瑩潤的光澤,甚至還環繞著一圈金色的丹紋。

丹藥分天地玄黃四種品質,黃級最次,天級最高,而每個等級又分下、中、上、極品、四階。

只有極品丹才能出現丹紋。

掌櫃看向寧卿的眼神瞬間變化。

“不知姑娘這丹藥是從何處取得?”

“我自己煉的。”

掌櫃略微皺眉, 這麼個小姑娘能練出極品丹?現在修仙界年輕一輩最厲害的丹修也不過堪堪能煉製黃級極品丹,寧卿拿出的卻是玄極極品, 他下意識覺得她在開玩笑。

“姑娘,冒昧地問一句你師承何處?”

他要是知道寧卿“師承”蒼雲宗的奎河長老,怕是得嚇死。

“這個不太方便透露。”主要是寧卿也沒拜師,她只是跟著奎河長老煉丹,確實不好說。

掌櫃又開啟其他瓶子的丹藥,發現皆是玄品,甚至有一瓶是地級丹,但這個不是極品,而是地極中品癒合丹。

但這可是地級啊!即便是中品,那也和玄品極品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絕對是這小姑娘從她家族或者師尊那兒得來的,若說她煉製玄級極品丹他願相信,可這都出現了地級丹藥,絕非是她這個年紀能煉製出來的。

“掌櫃,要收麼?”寧卿問。

掌櫃立馬道:“收收收!有多少收多少!”

“姑娘你有多少?”

嘩啦啦從空中掉出上百瓶丹藥,下餃子似的,掌櫃何曾見過這種場面,進貨也不帶這麼多的,她這可是一個人啊,哪兒來這麼多丹藥。

她身後怕是有一個龐大的丹修家族。

“老闆,我這兒暫時只有這麼多。”

暫時只有這麼多,這意思是她還嫌少了?掌櫃暗暗在心裡吃驚。

“姑娘,以後你有丹藥都可以拿過來,我們收!”掌櫃連忙道,生怕放跑了優質的丹藥供貨商,而且,若是能和她背後的勢力結交,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但掌櫃的算盤只能落空,寧卿只是路過這兒,她今天就會離開。

但她也沒多說,清點好丹藥數量,老闆上用高於市面的價格買完寧卿的丹藥,想借此籠絡她,讓她以後都來他這兒賣。

掌櫃前後態度截然相反,熱情地送寧卿離開。

這些丹藥賣了十萬的靈石,那地級丹藥一瓶就能賣到上萬的價格,可見玄品丹和地級丹的差距。

地級和天級更是拉開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寧卿現在只能勉強煉製地級丹,成功機率還很低,不小心就會失敗。

揣著上萬的靈石,寧卿滿足地走出小鎮,紀樾一直跟在她身邊,她現在也是束手無策。

他要跟著,自己也沒道理攆他走,就是在發生了剛才的事情後,兩人之間有些尷尬。

越走越僻靜,隨後進入一小片樹林。

寧卿加快步伐,他也加快,她慢慢走,紀樾也放緩腳步,他還偏要站在她的身邊。

兩人誰也不說話,走了近一炷香的時間,紀樾突然停下腳步,立即拉住寧卿的手腕。

寧卿下意識就要甩開,但紀樾低聲道:“有妖在附近。”

“是狐族的氣息。”

寧卿不敢再動了。

紀樾掃視著附近的樹叢,在看見某處時,攻擊瞬間襲向躲在矮樹後的狐妖。

“出來!”

跟著兩人的狐妖見自己被發現,並不意外,他從樹後走出,視線一直放在紀樾身上,眼神帶著打量探究,以及隱秘的興奮。

寧卿發現這個人正是上次說撿到她荷包的男人,他想必就是那狐妖所化。

心生警惕,寧卿立即催動靈力,想起之前被蠱惑的遭遇,她錯開視線不與那狐妖對視。

上次她應該就是在和他對視後被他的魅術所控。

紀樾向前一步擋在寧卿身前,妖氣瞬間壓向對面的狐妖,即便他沒動用妖力,可血脈壓制已然讓那狐妖彎了膝蓋,他的血液瞬間沸騰,身體控制不住地彎曲臣服。

就在紀樾和寧卿心生防備之時,那狐妖臉上湧上狂喜之色,立即跪在紀樾面前,臉上不見半分屈辱和憤怒。

“殿下,屬下可算找到您了!”

寧卿眨了眨眼。

紀樾也是錯愕。

這是什麼發展?寧卿茫然,原文裡有這個情節嗎?她不記得了。

比起她的驚訝,紀樾同樣,他自出生以來就被妖族追殺,他只擁有妖后給他留下的血脈記憶,其餘的一概不知,更不知還有尋找他的下屬。

“殿下,這些年您去哪兒了?屬下找了您許多年都沒找到。”

俞白還陷入回憶中,自妖王妖后遇害後,狐族便慘遭血洗,他拼了命才逃出來。

他這些年四處打聽妖王之子的下落,一直未能找到,本以為他沒能逃出那些大妖的魔掌,暗中打探卻發現妖族一直都在暗中追殺妖王之子。

俞白得知他並未死於妖族手中,才稍稍安心。

“那些人可是被你殺害?”紀樾突然問。

面對紀樾突然的質問,俞白明顯有些慌亂。

吸食人精氣是狐族最為不齒的修煉方式,可他已經沒了選擇,遠離妖族地界沒有足夠的妖氣供他修煉,吸食人精氣是最快的辦法。

“殿下,我……”

“我並未殺害她們,吸□□氣後,她們只會虛弱一段時間。”

可根據寧卿打聽到的訊息來看,那些女子無故離家後,沒多久便會去世,這狐妖說的是否為真還有待確認。

紀樾身為狐妖,自然明白若只吸食一次,萬萬不可能致死,除非接連數日吸食。

可那些女子只是失蹤一夜,第二日便會歸家,這個條件並不成立。

俞白憤怒道:“這分明是那幫人修造謠,我尋找的女子都是心甘情願,況且,我只吸食了她們的精氣,並未對她們做什麼。”

“那你為何將主意打到我身上?”寧卿質問。

她可不是心甘情願,分明是受這狐妖的蠱惑。

“……”俞白一時語塞。

“我在你身上感應到了妖王血脈的氣息,想將你引過來,並沒打算對你做什麼。”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紀樾,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感應出錯,只能出此下策。

“你說謊!”若沒對她做什麼,那她的身上的痕跡是怎麼來的。

她的情緒突然激動,紀樾也變了臉色,難道這狐妖對寧卿做了什麼?

那晚他聽見動靜過去,會不會當時寧卿就……而且他清楚地記得,第二日他看見了寧卿勃頸上的痕跡,當時以為是蚊蟲叮咬,但現在看來分明不是。

“我真沒對你做什麼,我催動魅術卻突然被打斷,你連房門都沒出去。”

俞白說得認真,寧卿神色微變,她恍然驚覺,若這狐妖進入她房中,隔壁的紀樾應該早有察覺,不至於發生後面的事情。

可她身上的痕跡為真,屋裡的痕跡也不假,若不是他所為,那到底是誰?

難道是她自己掐的?

心跳突然加快,腦中回憶起之前她被憋醒的記憶,唇上還有破皮的痕跡,而那時,她在青梧山。

越想,寧卿的神色越發難看,一切都指向她不願意去想的那人。

可師兄,不是已經吃下忘情丹,將她忘記了嗎?

她的反應落入紀樾眼中,那晚俞白若出現在寧卿房裡,他不可能沒有半分察覺。

那次化作狐狸原形宿在寧卿屋中時,突然失去意識,現在似乎也有了解釋。

能在他們面前來去自如的男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紀樾抿緊雙唇。

本是兩人同行,現在變成了三人,多了個俞白,隊伍倒是沒這麼安靜。

這一日三人都在林中穿行,並未遇見村落或者小鎮,只能在天黑前找個安全些的地方原地休整。

夜晚,三人面前燃這一堆篝火,火光躍動,驅散了夜晚的涼意。

今日趕路寧卿有些累,她還是更習慣用睡覺這種方式休息,取出她的小涼蓆和枕頭毯子,鋪在火堆旁,背對著兩人,沒過多久便沉入夢鄉。

俞白看了眼身旁的紀樾,很是直接地問:“殿下,你喜歡她?”

狐妖對感情最為敏感,況且他見過太過姑娘投放在自己身上的愛慕目光,殿下看向那位姑娘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他看向睡著的寧卿,壓低聲音小聲道:“若殿下喜歡,何不使用……”

他的被紀樾的眼神打斷。

“屬下僭越了。”俞白連忙道。

紀樾看向寧卿,他們的時間還長,他希望,她會真心喜歡上他,而不是採用別的辦法。

她身上蓋著的小毯子滑了下來,紀樾過去,給她蓋好。

兩人的距離很近,他看著閉著眼睛睡覺安靜恬然的寧卿,眼神微閃,最終還是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兩人的一舉一動,透過水鏡全落入裴謹的眼中,雖然他已忘記寧卿,可在她走後,這青梧山還是安靜得讓他不太適應。

他的生活本不應有任何變化,可到了時間,他會準時睜眼,竟想去廚房做早飯,中午和下午依舊如此。

生活乏味無趣,他偶爾放出水鏡想看看寧卿在做什麼,少年給寧卿蓋毯子的畫面躍入眼底,本是一副極為美好的畫面。

裴謹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滾燙的茶水濺到他的手上,可他渾然不知。

掀了掀唇,眼裡含滿冷意。

他突然不想再和她兜圈子,想將她直接帶回青梧山,讓她只能靠近他一人。

放下茶杯,裴謹瞬間出現在蘭溪住處。

“聽說你師妹下山了?”蘭溪掀了掀眼皮,隨口問。

若是以前,裴謹才不會讓寧卿一個人下山,寧卿離開他稍微久了點,他就惦記,恨不得把人揣身上,走哪兒帶哪兒。

上次提議前去太清秘境,裴謹是半點沒被他說動,可誰知,他師妹一去,他就巴巴趕去了。

成天就知道圍著他師妹轉,沒了他師妹就不能活了,現在看來,裴謹忘了寧卿,還真不是個壞事兒。

裴謹在書案的一邊坐下,他在青梧山閒著無事索性過來找一找這位知道全部實情的好友。

“我之前和寧卿是什麼關係?”裴謹問他。

蘭溪沒想到會他問這個,卡了殼,他和寧卿達成了一致,不會向裴謹透露之前兩人之間的事。

見蘭溪如此反應,裴謹心下了然。

“你認為你能騙過我麼?”裴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隨即又道,“那日,我聽見了你們談話。”

蘭溪喝了口茶,也是,什麼事情能瞞得過裴謹的眼睛。

“所以,你現在忘記了,也不打算放手對嗎?”蘭溪放下茶杯,無奈嘆氣。

“她本就是我的。”裴謹如此道。

蘭溪:……

“既然你已經聽到我們的談話,那想必你清楚你師妹並不喜歡你,你現在已將她忘記,又何必再強求。”

“現在這樣似乎沒什麼不好。”蘭溪試圖讓他放下。

裴謹靜靜聽著他說的話,某一刻,他蹙了蹙眉,小腹熱意翻湧,上次那股細密的刺痛感再次在四肢蔓延。

不過片刻,嘴角便溢位粘稠鮮紅的血液,血珠浸入白衫,染成血色。

蘭溪見此心神一震,“你怎麼了?”

好端端的為何吐血?

裴謹取出帕子將嘴角的血液擦乾,動作熟練神情自若,像是早已習慣。

“一時不察,被那天穹樓聖女動了點手腳。”

裴謹在今早已查到他為何會如此,為何對寧卿的慾望會如此強烈,總是惦記著原本在他看來骯髒噁心的男女之事。

“聖女?她也給你下蠱了?”蘭溪皺眉問。

“也?”裴謹抓住了蘭溪說話的漏洞。

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蘭溪聳聳肩道:“之前你師妹被她下了傀儡蠱,差點沒把我嚇死。”

“話說古伊莎失蹤是不是有你的手筆?”蘭溪問他。

裴謹並不否認。

“你中了什麼蠱?”蘭溪有些好奇,他倒不是擔心裴謹,而是好奇古伊莎到底是怎麼成功將蠱下到他身上的,不過比起這些,他還是更想知道他現在究竟怎麼了。

“情蠱。”裴謹回答。

“什麼!”蘭溪震驚。

情蠱只對動情的人有效,中蠱之人慾望會被情蠱催化無數倍,若擁有所愛之人便能讓她幫自己解蠱,中蠱還能算作小情趣,但若中蠱者愛而不得,那情蠱對那人而言,便是毒藥。

這情蠱能在他體內生效,證明他確實擁有所愛之人,這人不出他所料,便是寧卿了。

裴謹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那你……”蘭溪不知該怎麼說。

若裴謹一直不找寧卿為他解蠱,那他豈不是隻能等死。

這不是蘭溪願意看到的結果。

事情為何偏偏要和人過不去,本以為裴謹忘了一切就好了,可誰知現在他又中了這個勞什子的情蠱。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蘭溪皺眉,神情略微凝重地看他。

裴謹沒有直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你說,阿寧她會眼睜睜看著她的師兄死嗎?”

蘭溪對上他漆黑的瞳孔,心頭一跳,“你不會是……”

深夜, 臨近夏季,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蟲鳴聲,偶爾有風吹動樹葉, 嘩啦啦作響。

茂密的樹林遮蓋月光,林中漆黑, 只有三人所在之處亮著微微火光。

林中白影掠過,入定的紀樾和俞白立即陷入昏睡, 而一旁的寧卿睡得越發沉了。

然後,她做了個噩夢。

寧卿眼前一片紅,掀開蓋在自己頭上的蓋頭,才發現自己一身嫁衣坐在床邊,她竟又成親了。

眼前的一切和幻境裡別無二致, 相同的房間,相同佈置, 房裡掛滿紅綢,她掐了掐自己, 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門口有腳步聲傳來, 她連忙看過去, 房門緩緩被推開,然後,她看見一張自己意料之外的臉。

進門的人,不是師兄,而是紀樾。

最初在幻境時,她以為自己嫁的人是紀樾,可幻境安排和她成親的人卻是師兄, 而這次,竟又成了紀樾。

“寧寧, 我們終於成親了。”

是紀樾的聲音。

在少年靠近時,她立即起身躲開他的觸碰。

“為什麼躲?”紀樾皺眉問,語氣有些委屈。

寧卿心中驚訝,還真是紀樾。

就在紀樾靠近時,眼前的畫面一閃,向她走來的人又變成了師兄。

他牽過她的手,嗓音溫柔清朗,“阿寧,我們該喝合巹酒了。”

“阿寧,為何不喝?”

“阿寧,該就寢了。”

男人越靠越近。

隨即畫面又轉,她身穿大紅嫁衣,腳腕手腕上掛著金環,黃金鎖鏈的一段系在床頭。

“阿寧,現在可不是師兄了。”

“喚我夫君。”男人輕柔的聲音徐徐傳入她的耳中。

睡在涼蓆上的寧卿睫毛劇烈顫動,卻始終無法醒來,裴謹坐在她身邊,指尖細細撫過她的睫毛,癢意在他指腹蔓延。

許是受那情蠱的影響,他時時刻刻都想看見寧卿,一看見她,他便像是吃了解藥般,身上的疼痛緩解許多,但心中的空洞卻越來越大,貪婪地想要更多。

他垂眸,視線落在她側身微微敞開的衣襟處,水綠色的衣襟半遮半掩,只能蓋住一半,小巧的弧度在他眼前一覽無餘。

男人喉結微微滾動,在他未能反應過來之際,手已經越過了界限。

想讓阿寧全身心地屬於自己,想與她融為一體,這股衝動強烈到他需要拼命忍耐才能勉強剋制自己行動。

此番剋制之下,喉頭血氣翻湧,這是情蠱又發作了。

微顫的指尖觸碰寧卿的唇,指腹輕捻她溫軟的唇瓣,指尖用力,輕輕壓下她的唇縫,沾染到微微溼意。

不斷想往裡探入,但貝殼般的齒關阻止了她的進入,只能停留在外面,輕輕磨蹭。

好想將她吞入腹中,連皮帶肉。

他最終還是停了動作,動作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隨後像是一條毒蛇般,將她越纏越緊,似要將懷中的人和自己纏在一起。

寧卿一直未醒,她感覺身上好熱,沉甸甸的,像是壓著一大塊石頭。

不知何時,她終於能睜眼,看著已經熄滅只餘下火星的火堆,迷茫的眼神漸漸清明。

果然是夢。

嫁的人是紀樾,他在最後卻又變成師兄,什麼離譜的展開。

如此想著,她漸漸又睡了過去。

林中溼氣重,早晨林中更是籠罩著一層大霧,幾乎看不見眼前的路。

紀樾和俞白比寧卿先醒,但醒來頭痛欲裂,昨夜又如上次那般,在他毫無防備之時陷入昏睡,喪失了夜晚的一大段記憶。

他感覺十分無力,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掌控任何可能發生的事情。

必須儘快破除封印。

這場大霧在太陽昇起後,漸漸消散,路邊的野花和樹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

寧卿渾身乏力,昨晚大半宿都用在做夢上,沒怎麼睡好,腦子昏昏沉沉。

林中微涼的溼氣讓她清醒了許多。

由於昨晚夢見了紀樾,他還是新郎,寧卿現在看著他感覺老奇怪了。

紀樾走在她身邊,暗暗打量她的裸·露在外的肌膚,試探地問,“昨晚,可發生了什麼?”

“昨晚,沒發生什麼啊。”寧卿連忙否認。

為什麼要這麼問,寧卿心中直打鼓。

她做夢總不能被他知道吧,做夢夢見他成了新郎,被他知道了還不得誤會。

俞白倒是不像她們那樣有所顧忌,他拍拍自己腦袋,“我昨晚也不知何時睡著的。”

記憶只停留在他和紀樾的談話上,談著談著就睡著了?這未免也太怪異了。

不過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得作罷。

這一走又是一日,天色逐漸變暗。

寧卿沒走多遠,團團突然在她腦子裡瘋狂大喊,“主人,有寶貝!”

寧卿聽見這話可就走不動路了,以前她可能對她不需要的寶貝興趣不算太大,可現在要養秘境,寶貝能來多少就來多少!最好是靈氣充裕的寶貝。

“我要轉移路線,你們可以走別的地方。”寧卿對紀樾和俞白說。

說完她就往團團所指的方向前進,三人正走著,紀樾神色微變,但他並未停下,也沒表現出任何異常之處,繼續和寧卿她們一起往前走。

距離團團所說的地方越來越近,寧卿感知到濃郁的靈氣,這股靈氣正是從前方傳來。

她立即加快腳步,面前白霧繚繞似是人間仙境,這些霧氣正是靈氣,這靈氣竟濃郁到凝結成霧的地步。

這與突破時在頭頂形成的靈氣雲有異曲同工之妙,靈氣達到一定程度,便能擁有形狀。

寧眼裡的興奮難以掩飾,紀樾和俞白既是妖,想必對這些靈氣並不感興趣,那一切可就是她的了。

她決定在這裡停留數日,將靈氣吸收完才離開。

迫不及待地走進霧氣中,可空氣一陣波動,寧卿警覺,身上靈氣頓時湧現,形成一個保護罩,抵擋隨時可能襲擊她的攻擊。

幾道黑影掠過,紀樾和俞白感知到濃郁的妖氣,紀樾對這些氣息再熟悉不過,這些人正是追殺他至蒼雲宗的妖物,現在不過幾日時間,便又追到了這裡。

他下意識擋在寧卿身前,但是這幫妖物分明是有備而來,紀樾屢次從他們手中逃脫,他們已經快沒了耐心,出動妖族至寶縛妖繩,只要將紀樾束縛,讓他無法動用妖力,他們便能活捉他帶回妖族交差。

那五個奇形怪狀的妖物將三人齊齊圍住,大約看出了紀樾的軟肋是誰,縛妖繩在襲向他時,瞬間改了方向,捆上寧卿的身體。

他們沒有把握縛住紀樾,可面對一個只在築基期的小姑娘,半點沒將她放在眼裡。

那操縱縛妖繩的虎頭妖物還沒來得及高興,繩索乍起一圈金光,瞬間崩裂。

五個妖物萬萬沒料到這寶物竟會被如此輕易地破壞。

呆愣之下險些忘記攻擊。

他們不知,寧卿卻再清楚不過,這個捆妖繩已經觸發師兄在她身上設下的法陣,才會像普通繩子那樣如此輕鬆地斷裂。

寧卿無法感知這些妖物的實力,既然無法窺探,必定比她的修為高,恐怕是實力堪比人修元嬰期。

她身上那身防禦小馬甲也不知能不能抵得住。

就在她認真思索時,紀樾被那蛇頭妖物的毒液攻擊,手臂上瞬間出現一道傷口,傷口很小,卻在毒液的腐蝕下變得血肉模糊。

他取出匕首,將手臂上被腐蝕的肉割下,刀刃鋒利泛著寒光,他動作乾脆,手臂上瞬間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寧卿見此有些心涼。

他們三人好像都不是這幾隻妖物的對手,寧卿正想使用傳送符將她們三人傳送離開此地,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三人的狼狽與裙襬隨風飄揚的裴謹形成鮮明對比。

在裴謹出現的瞬間,寧卿第一反應是高興,畢竟已經多日不見,其實她還是時常想念師兄的,但想起最近她身上發生的怪事,這股高興又淡了不少。

不過,至少師兄出現,她們這次是肯定沒事了。

這幫妖物顯然沒想到寧卿她們還有外援,他們只覺得這突然出現的男人很熟悉,其中的虎頭妖見到裴謹瞳孔劇烈收縮,顯然是認出了他,拋下同伴就要離開。

蛇頭妖還思索這人究竟是誰,為何他覺得如此熟悉,可有些臉盲的他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不過他沒在這人身上感知到半點靈氣波動,相必不足為懼。

見虎頭妖要跑,不明所以的他立即將他拽住,想問他在搞什麼,但是慢了一步。

而本以為能夠成功逃脫的虎頭妖突然從空中砸落地面,還沒來得出聲,裴謹的劍氣已然將他的頭顱割下,腥臭的血液噴射而出。

虎頭妖的頭顱上,眼珠凸出,他恐怕到死也沒明白,這麼短的時間他怎麼就沒氣了。

裴謹及時將寧卿護在懷裡,血液瞬間澆上他的臉頰,白玉般的面龐上,半邊臉都被鮮血浸染,他厭惡地蹙了蹙眉,臉上的血即將滴落至衣襟,他放開懷中的少女,不讓血液沾染到她一絲一毫。

寧卿抬頭就看見滿臉是血的師兄,血珠沾在他纖長的睫毛上,“啪嗒”落在他的臉頰,順著劃過唇瓣,再沒入衣襟。

雖是那妖物的血,可還是觸目驚心,寧卿立即掏出帕子要給他擦,但裴謹卻阻止了她的動作,“髒。”

他淡漠的視線對上其餘四個妖物,那蛇頭妖看見裴謹輕而易舉像是砍西瓜那樣砍下自己同伴的頭顱,瑟瑟發抖,不斷往後退。

可還沒退出幾步,那四個妖物的妖物的頭便齊齊落地,咕嚕嚕滾到寧卿的腳邊,可還未捱到她,這頭顱便轉了個方向,不斷滾遠。

寧卿看著眼前這一幕,身體僵住,她很少看見師兄殺人的場面,她自然知道,師兄到如今這個修為,不可能不見血,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完整個經過。

生命如此渺小,轉瞬就會消失,但死的人不是別人就會是她,她得儘快適應。

將這妖物解決後,裴謹身形一晃,嘴角溢位血跡,臉色蒼白得彷彿隨時就會倒地。

寧卿被這樣的師兄嚇了一跳,她連忙上前想要扶住他,但卻被男人避開,“我身上髒。”

說完,他又溢位一口鮮血,唇瓣也褪盡了顏色。

“這個時候還管什麼髒不髒!”

見她滿臉的擔憂,裴謹卻笑了笑,“阿寧,你在擔心師兄嗎?”

寧卿沒理他這句話,著急詢問,“師兄,你哪裡受傷了?”

處理這幾個妖物,對師兄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可他為何突然如此虛弱?

裴謹施了個清潔術,身上再次恢復了乾淨整潔,不見半分血漬。

可裴謹還是更習慣原始的沐浴方式,只用清潔術,他渾身像是被蟲蟻叮咬般不舒服。

寧卿離他太近,蹭到了他衣襬上的血液。

他靜靜盯著寧卿髒了的裙襬,扣住她的手腕。

寧卿不明所以,被他牽著,“師兄,你還沒回答我你哪兒受傷了,我這裡有癒合丹。”

師兄好像受的是內傷,那隻能服用癒合丹。

正說著,噗通一聲,寧卿被他拽著落入水裡,她感覺到龐大的靈氣不斷往身體裡鑽。!

團團所說的寶貝就是這個!

這湖裡擁有龐大的靈氣,顯而易見,並不是普通的湖,而是靈泉。

寧卿被這個驚喜刺激得差點忘記一旁的師兄,她的手腕被裴謹拉了拉,才恍然回神,“師兄,這裡是靈泉,你快修煉,說不定能直接飛昇!”

裴謹捏緊她的手,語氣泛冷,“阿寧想讓我飛昇?”

“自然是想的,師兄不想飛昇嗎?”

修仙界人人都追求大道,追求飛昇,她也想飛昇去仙界看看。

沉浸在想象裡的寧卿意識到什麼,她皺眉看向面前的男人,為什麼感覺,師兄記起了她?

正這麼想著,男人卻拉開和她的距離。

他睫毛顫了顫,倒在了水中。

這個變故嚇了寧卿一跳,她立馬扶住師兄,心裡湧上不安,師兄究竟怎麼了。

靈泉並不冷,溫熱的,寧卿藉著浮力抱著師兄,不斷喚他,“師兄,你到底怎麼了?”

但是男人沒回答她。

寧卿突然發現,兩人身體緊貼的地方,她被什麼抵住了。

她身體驟然一僵,似是難以置信。

難道,師兄真的記起她來了?

寧卿差點直接鬆手。

可他這幅奄奄一息的模樣,為何那裡還……

她心驚肉跳,拉著他就要上岸,就要上去,可男人大掌突然扣緊她的腰肢,寧卿被抵在了岸邊,身下是靈泉,腳下沒有半分落地的踏實感,面前是師兄。

“師兄……你記起來了?”寧卿聲音有些發抖,儘可能鎮定地問他。

男人依舊不回她,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看寧卿,又好像不是。

衣裳被湖水浸溼,緊貼在身上,寧卿能夠聽見男人低低的壓抑的喘息,以及灼熱的體溫。

他面露掙扎之色,最終靠在寧卿頸窩,啞聲道:“我不知道……”

寧卿想推開他,但被他抵得更緊,她不敢輕舉妄動。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男人低語。

溼熱的呼吸噴薄在寧卿的頸部面板上,酥酥麻麻,她想側頭避開,一個柔軟的東西卻貼上她的脖頸。

男人無意識地在她身上摩挲,寧卿快被嚇懵了,“師……師兄,你快起來!”

聽出了她語氣裡的驚慌,裴謹撐起身體拉開和她的距離,可還未徹底離開,他身體脫力,靠在了她的身上。

一滴滴滾燙的液體滴落到她的鎖骨窩,很快蓄滿溢了出來,寧卿怔了怔,伸手一摸,黏膩滾燙,滿手鮮紅刺眼的血液。

她雙眼呆滯,緩緩抬頭,發現師兄的眼角竟在滲血,畫面有些血腥可怖,可寧卿沒工夫想這些。

“師兄,你別嚇我……”寧卿聲音都在顫抖,她捧上裴謹的臉,那血液還在不斷往下滾落。

可某刻,她身體一僵,神色有些怪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師兄如此虛弱,可身體為何,又生出這樣的反應。

男人靠在寧卿的身上, 墨髮在她面板輕掃有些癢。

血液還在不斷往下滴落,兩人身下的靈泉已經被血液染紅,絲絲縷縷的血線漾開, 將兩人環繞其中。

裴謹這幅模樣顯然不對勁,寧卿有些焦急。

“師兄, 咱們先從水裡出去好不好?”

男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不知聽沒聽見她的話, 沒有任何反應。

這血一直流也不是辦法,就在寧卿想辦法時,雙眸血紅的男人,手控制不住地在她腰上游移,男人突然一口咬在了她的肩頭, 寧卿有些痛,驚呼了一聲。

神志不清的男人在聽見寧卿的痛呼, 微微鬆口。

其實並不算多疼,只是把她嚇了一跳, 男人微微抬頭, 雙眸沒有焦點, 他再次靠在寧卿身上,寧卿皮膚髮燙,連忙將他推開,但是她的腰被他摟得越發得緊了。

他這副神志不清的模樣像是被下了什麼下三濫的東西,可誰能給他下,難道是那幾個妖物?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他的眼角還在不斷滾落血珠, 配合他的動作,畫面血腥又淫靡。

得想將血止住, 其他問題隨後再考慮。

寧卿掏出癒合丹,雖然不知他眼睛為何流血,可吃了丹藥總能起些作用。

但是男人也不理會她,她只能捏著丹藥往他嘴裡塞,“師兄你張嘴,”

丹藥擠進他的唇縫,被攔在了齒關之外,這樣可不是辦法。

寧卿使勁往裡推,但是他閉得太緊了,試圖用手指將他的齒關開啟。

男人終於注意到她,配合地啟唇,寧卿的指尖便探入,觸碰到溫暖溼滑的舌尖時,她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隨即立馬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丹藥喂入他的口中。

這丹藥並沒起到實質性的作用,不過好在,男人終於清醒了些,稍稍拉開和她的距離。

“師兄,咱們先上去好不好?”寧卿問。

男人終於能回應他,他正要從靈泉裡出去,手腕卻被一隻比他小很多的手拉住,觸感軟軟的。

“師兄先等等。”寧卿叫住他。

他臉上全是血,看著有些可怕,寧卿取出帕子在靈泉裡浸溼擰乾,小心地擦掉男人面龐上的血跡。

溫熱的蒸汽在他臉上拂過,兩人距離很近,裴謹能清晰地看見寧卿濃密捲翹的睫毛。

不管心裡如何翻湧,他的眼神依舊清明,看著寧卿的目光也不似之前的痴迷,好像已經清醒。

細細將男人臉上的血跡擦乾淨,寧卿見他的眼角不再流血放心許多,那癒合丹看來還是有效的,就是不知道師兄為何突然變成那樣。

寧卿從思索中回神,卻猝不及防對上師兄略顯疏離的目光,她頓了頓,看來師兄並未記起她來。

但他若沒記起來,那之前發生的怪事是怎麼回事。

寧卿頭都快炸了,但是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師兄,你還沒告訴我你剛才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突然虛弱得彷彿輕輕一推就能倒地,而且眼角流血也太嚇人了。

“無事。”裴謹淡聲道。

他這樣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和她多說,寧卿發現,她和師兄的關係好像真的變了,不似以前那樣親近。

不過想起師兄剛才身體的變化,她下意識看向他的小腹,但他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側身躲開了她的打量。

“方才只是意外,忘了吧。”

寧卿看了他幾眼,沒再說話。

兩人上岸,裴謹頃刻間便換了一身衣裳,但寧卿沒有這個本事,她得找個地方換,“師兄,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可以先離開。”

師兄雖然忘記了她,但設在她身上的法陣被觸發,他過來看看也正常,現在那幫妖物已經解決,想必暫時沒什麼危險。

寧卿說完找了個樹叢,躲在後面換衣裳,換好出去以為師兄已經離開,但是他還站在那兒,並未離去。

“過來。”裴謹看著她道。

站在原地沒動的寧卿抬起腳步,走到他身前,“師兄,你怎麼還沒走?”

話落,站在她身邊的裴謹往她身上再次佈下陣法,之前那個已經用於崩斷身上的縛妖繩,原來是這個。

以為佈下陣法師兄就會離開,但是他依舊站在自己身邊。

“師兄你不走嗎?”

“以免再次遇見危險,可能還得再等等,確保你安全我再離開。”

雖然師兄已經忘了她,但對她還是蠻關心的嘛。

“雖然現在我已不記得你,但你始終是我的師妹。”他如此道。

“師兄,若是我發生危險,你感應到再來也不遲。”

“你不想讓我跟著?”裴謹敏銳地注意到她的言外之意,問她。

但他看著並未生氣,好像只是簡單一問。

“不是,師兄你想留就留吧。”寧卿不再與他多說。

正好趁著這段時間,看看師兄究竟是怎麼了,他突然流血這事兒,她怎麼想都不安心,難道是她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現在天邊的晚霞只剩一角淡淡的粉,透出隱約的光亮,之前兩人身處靈泉之中,被白霧籠罩,紀樾和俞白無法看見兩人,也無法得知她們做了什麼。

但他聽見了曖昧的聲響,就好像,兩人在那湖中,行些苟且之事。

紀樾臉繃得很緊,渾身的壓抑氣息太過濃烈,身旁的俞白就是想忽視都難。

“殿下,那人是?”俞白試探地問。

“寧卿的師兄。”

師兄啊,可她們之間看著並不像普通師兄妹,而且那從大霧中走出的男人身上分明附著一層□□的氣息。

俞白是狐妖,既能察覺,紀樾同樣,他的眼神更冷了。

兩人還未走近,俞白用妖族語言低語,“殿下,你若喜歡那姑娘,自然得動些心思。”

“若人被搶走,到時可就晚了。”俞白道。

在妖族看來,只要能達成目的,過程如何並不重要,他們無視人修的規則,不存在道德束縛,更無所謂隱忍退讓,是以,紀樾的行為讓俞白很是不解。

紀樾從小在人界長大,雖骨子裡擁有妖物的獸性,可他還是潛移默化地被影響,況且,他不願意讓她們之間摻雜別的骯髒的東西。

“我似乎和你說過,不要再提。”紀樾冷聲警告。

他怕俞白多次提起,他無法壓抑內心的衝動,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見紀樾神色嚴肅,俞白知道他是真不喜歡自己如此說,“屬下記住了。”

寧卿和裴謹走到二人面前,寧卿看可眼身邊的師兄,對兩人介紹,但主要是向俞白介紹,畢竟紀樾已經認識師兄。

“這是我師兄,他擔心我們再次被妖物偷襲,打算與我們同行一段時日。”

俞白自然沒有異議,他目光放在裴謹身上,並未在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畢竟裴謹的名字響徹修仙界,但鮮少出現在大眾面前,市面上倒是流傳著許多他的畫像,但和他的樣貌有很大出入。

畫像無法完全地展示出他的容貌以及通身淡如雪的疏冷氣息。

可眼前這樣的人,渾身的陽氣卻快要溢位來,而他身邊站著的少女身上也沾染著屬於他的濃郁氣息。

果然,人修表面裝作聖人,背地裡卻也喜歡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俞白心裡嘀咕個不停,但面上卻掛著溫和的笑,客氣地道:“方才多謝道友相助。”

“無需客氣。”

紀樾身上有妖后設下的封印,能夠封住妖氣,但俞白則不能,裴謹識破他原形是狐妖,不過他並不在意。

三人行又變成四人,人多了,可隊伍卻越發沉默,之前俞白還能活躍活躍氣氛,但裴謹出現後,唯一說話的人也閉了嘴,三人在靈泉岸邊休息,寧卿則又回了靈泉,她嘗試將靈泉水搬入秘境,龐大的靈氣應該足以解開秘境一部分的封印。

她想想便興奮,但她動靜不能太大,秘境被師兄知道了倒是不礙事,但這裡還有紀樾和俞白在,她可不敢隨意讓他們發現。

若是被人知道她擁有一整個太清秘境,她估計會成為修仙界被修士追殺的物件。

寧卿收斂心神,琢磨著給秘境挖個坑,畢竟靈泉含有水,大量引入空間萬一把她種的靈草全給淹死了怎麼辦。

說到這兒,她立馬跑去看了看之前種的龜蛇木種子,一個小苗映入眼簾,寧卿眼前一亮,但高興得太早,這根本不是龜蛇木的苗,而是雜草。

寧卿一怒之下把草拔了,轉而去挖坑,但沒多一會兒她又回到原來的地方,蹲在地上刨了刨土,露出龜蛇木的種子,本沒抱太大希望,但她卻發現那種子裂出了一條縫,她隱隱能看見淡黃色的痕跡,發芽了?!

寧卿不清楚,但這個發現讓她樂壞了,再過幾日想必就知道是否真的發芽了。

趕緊將土給埋了回去,又出去引了幾捧靈泉水進來,澆在土壤上,靜待奇蹟的發生。

寧卿心情極好,靈礦靈石的靈力都是有限的,靈泉倒是能從地下源源不斷地湧出,可她無法將源頭引入秘境,但龜蛇木與其不同,一旦發芽生長,就能產生源源不斷地靈氣,這不就是個自動吐鈔機嗎。

寧卿樂呵地挖坑,不需要挖太大,只要有一個地方能存放靈泉水,待秘境吸收靈泉中的靈氣後,她再將水給排出秘境,如此迴圈往復,雖然慢是慢了點,但這可是白來的免費靈氣。

寧卿樂此不疲地換水,期待秘境空間擴大,換了快一天,寧卿發現,版圖確實擴大許多。

之前秘境只有幾十平的面積,外面大霧籠罩像是有一層結界,她無法進入其他區域,而在秘境裡看到的地宮和沙漠,根本沒影。

而現在,那層大霧的邊界遠了許多,露出沙漠一角,最邊緣是一片綠洲,正是她們陷入地宮所經過的那片綠洲。

由於之前秘境附著在太清大澤之上,空間發生了變動,實際的秘境佈局和之前她們進入時看到的並不完全相同。

“龜龜,現在這裡還有幻境嗎?”寧卿好奇地問。

“有的,幻境其實是一片無妄海,若秘境全部解鎖,你心中便會出現秘境的佈局,心念一動便能移動。”

也就是說,以後秘境全部解鎖,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有種這個世界全憑她做主的滿足感。

寧卿賺錢的動力更足了,她現在就想看看噬骨蝶長出了花瓣沒有。

“對了,我現在只能魂體進入,我以後能肉身進不?”寧卿腦洞大開,好奇地問。

“可以。”

“等你突破至大乘境,能夠踏破虛空,自然就能進了。”

寧卿瞬間不說話了,她到大乘境還不知猴年馬月。

靈泉裡的靈氣被她換到秘境裡,泉水裡的靈氣濃度越來越低,不過靈泉源源不斷從地底滲出,過不了幾日便會恢復原貌。

其餘的時間她用於修煉,這裡靈氣充裕,以後很難再遇到這樣的地方,她現在不需要像從前那樣從空氣中分離稀薄的靈氣,只需吸收便好。

丹田極快地充盈,然後“噗”一聲,突破至築基二層,又過一日,再次突破,但後面突破的時間越來越長。

寧卿想著乾脆在這裡突破至金丹期再走,一旦突破至金丹,她可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但是短時間連續突破身體無法負荷,她只能見好就收,停留在築基第六層,況且結丹成功率並不高,甚至需要丹藥輔助,她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寧卿心滿意足地離開靈泉,她以為師兄已經離開,誰知他還在這裡。

她在這裡停留了近半月,四人再次啟程。

寧卿發現,這一路師兄對她多有照顧但是並不親近,在旁人看來兩人就是比較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會離自己太近,不會再叫她阿寧,說話也極有分寸,她就像是在和一個宗門內其他普通師兄相處,之前他將自己抵在靈泉裡那樣的情況再也沒有出現過。

看來是她多慮了,她慶幸師兄沒想起她來。

這樣相處雖然陌生,但比起之前師兄步步緊逼的情形好了太多。

可半路上,師兄突然掩唇咳嗽,寧卿看過去。

指縫有血跡滲出,沾染在白皙的手指上。

他的面色又和之前那般,慘白如雪。

她嚴肅地攔下裴謹,沒等她開口說話,男人便道:“我無事,不必擔心。”

他用帕子將血跡擦乾淨,聲音有些虛弱。

“你像是沒事的樣子嗎?”寧卿聲音摻雜了怒氣,大聲質問。

“我無事。”裴謹依舊如此。

說完他又火上澆油補上一句,“若有事,我自己會解決。”

寧卿更生氣了。

他果然忘了自己,現在什麼都不和她講。

“你是不是不願意和我說?”寧卿聲音低聲問。

“真的沒事。”

算了,不說拉倒。

寧卿默默往前走,但是沒走多遠,落在身後的男人身形一震,嘔出一口鮮血,這次比上次嚴重許多,不斷咳血,路邊的野草上灑滿了血跡。

寧卿不得不停下腳步。

她一轉身,就看見了眼前這一幕。

男人身形不穩地撐在樹上,不斷喘息,眉頭皺得很緊,一副極難受的模樣。

長髮披散在身後,白衫罩在身上有些空蕩,寧卿發現,師兄清瘦了許多,面龐的輪廓也比之前的更加分明,瘦削孱弱。

這本不是該出現在師兄身上的形容詞。

想也沒想,寧卿快速跑過去,見他不停嘔血,眼眶紅了一圈。

“師兄……”她聲音止不住地顫抖,他不和自己說出實情,也拒絕她的靠近,寧卿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或許得回去了。”裴謹終於停止咳嗽,他撐著樹幹,有些艱難地直起身體。

聲音有氣無力,不似以前的意氣風發。

他看著寧卿,頓了頓又道:“別擔心,回去後能解決。”

話落,就這樣消失在了寧卿面前。

她根本還沒來得及回答,就這樣離開。

而在他離開這裡的前一秒,她分明看見了他嘴角再次溢位的腥紅鮮血。

刺眼灼人。

【系統,你知道師兄他怎麼了嗎?】

【你師兄中了情蠱。】

寧卿愣住。

【不解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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