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數日，海城廣播交響樂團的眾人這才明白了什麼叫做噩夢。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他們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已經多久沒有這樣的努力認真排練過了。
音樂之中的細節在陳秋的手指之上堆疊，讓他們很難相信音樂居然可以這樣去做，去表達。
累，疲倦，痛苦。
無數的情緒在眾人的心中堆積，他們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好，甚至有點想要求求陳秋不要這麼嚴格。
他們好不容易進入海城廣播交響樂團，又好不容易跟著從無數的樂團之中脫穎而出，來到了海城前五的位置。
現在他們基本上人均四五十歲，甚至樂團裡還有一大堆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呢。
就比如說現在樂團的首席，他就是一位六十來歲的老頭。
有一說一，如果不是現在音樂中的表達，他們真的想要向陳秋求情。
他們都這個年紀了，正常來說他們都應該準備退休了，結果你給他來這一套？
他們是真的有點受不了。
但是感受著自己手中的音樂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好，音樂之中的表達也在變得更為絢爛，清晰的時候，他們最終還是沉默了。
算了，就這樣吧。
反正陳秋並不是他們的主要指揮，陳秋就是過來帶班的，只是一位代理指揮。
因此他們只需要努力個十來天，忍一忍，就過去了。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再加上樂團正在欣欣向上，他們能夠看到樂團的未來，自然而然沒有任何人在這個時候提出要休息之類的話。
而陳秋也在這些天和樂團的接觸之中，對於海城廣播交響樂團這個樂團的實力有了一個更為清晰的認知。
那就是……
由一群大佬組成的養老樂團！
或許曾經這個樂團是一個非常厲害，能夠吸引很多很多人的頂級樂團。
但是因為他們之前指揮的離去，後面的指揮並沒有符合他們的意思，再加上新指揮和首席奪權等一系列事情發生。
讓很多樂團裡的大佬都開始變得摸魚起來。
這個樂團裡的人，基本上七成以上，是海城音樂學院的人。
不，準確講，應該是國立音樂院的人。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是從海外回來的大佬，回來後一直在海城這邊生活，隨著時代的發展以及海城廣播電視臺的建立，他們作為整個海城最為強大的一批音樂家，成立了海城廣播交響樂團。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其實可以算得上是海城極為靠前的樂團，最強盛的時候，大概能有個前三，乃至於前二的樣子。
要知道，在八幾年能夠被國家選擇以音樂的方式出國學習，可想而知他們的水平究竟有多強。
只是可惜……
時間不饒人。
雖然說他們的實力在這幾年沒有多少退步，但是一代接著一代的藝術家崛起，以及新一代的音樂人從全世界各個地方進入海城，組建了海城交響樂團，海城愛樂樂團，他們的排名便一掉再調。
最終以和李天不歡而散的結局下，樂團終究來到了海城的前六。*
不過他們說到底還是輝煌過的，他們現在正在恢復的實力也正說明了這一點。
他們的水平實力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職業樂團。
一個非常不錯的職業樂團。
雖然掉到第六了，但是和第八海音對比的話，還是能非常明顯地聽出差距來。
其中樂團的首席吳健海，他作為整個樂團的靈魂，雖然因為年紀大了他體能跟不上，但是他的專業水平卻依然過硬。
單純討論音樂理解的話，他比秦弦要強上不少。
人家好歹比秦弦大了40歲，這個歲數總不能白長是吧？
不過他和秦弦之間的差距其實並沒有大到離譜，秦弦的體能要比首席好上不少，對於音樂的理解雖然不如首席，但是也能用一些更為強勁有力的詮釋，去將這部分彌補。
因此秦弦和現任首席的差距其實並不算特別大。
差距更小一點的，便是趙錫以及交響廣播的二提首席。
這兩人之間的差距可能是兩個樂團中差距最小的，畢竟以我方中等馬對抗對面下等馬嗎，這種成績很正常。
至於其他人……
陳秋就沒啥想說的了。
基本上每個人都和海城廣播交響樂團的人，都有非常大非常大的差距。
說到底，這個樂團裡的很多人都是可以進入海音當老師的。
雖然可能因為年齡的原因帶不了幾個學生，但他們絕對也是夠資格當老師的一群人！
海音的普通學生，特別是那些經常呆在學校裡，很少外出的那些普通學生。
他們可遠遠不到當老師的標準。
因此不管怎麼想，這些學生都比不上海城廣播的這群老登。
當然！
這些都是在學生樂團的範疇內！
如果在海音·和聲交響樂團之外的話，和聲交響樂團還真的有一個能夠戰勝這個，經過陳秋手，正在慢慢甦醒的海城廣播交響樂團。
那就是蘇玥。
蘇玥作為世界冠軍，已經有了一點點超脫的感覺在其中。
她的水平年輕一代裡面已經稱雄，甚至整個單簧管音樂界，她都能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一人。
如果將她算入海音和聲交響樂團的話，那麼她便是海音和聲唯一一個能超越海城廣播的點。
只不過蘇玥到現在都沒有徹底加入和聲交響樂團，只是之前和陳秋髮了訊息，說要和樂團一起參加九校聯賽。
僅此而已。
如果不算蘇玥的話，海音和聲還真的很難追上海城廣播。
畢竟……
海音裡面的學生說到底還是學生。
陳秋將手中的指揮棒放下，看著自己已經翻到最後一頁的樂譜，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看向身邊格外精神的樂團首席，對著他點了點頭，開口道。
“差不多了，就弄到這個地方吧，樂團的排練上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做的事情了，接下來就是看臨場的發揮了，回頭注意看我，我會帶著樂團儘可能地再往上走一層樓。”
“做的非常不錯！”
吳健海首席對著陳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開口讚揚道。
他的語氣之中絲毫不掩飾他對於陳秋的看好。
“七天的時間，你只用了七天的時間，就將我們的樂團變得煥然一新，我們的音樂也在你的帶領之下，變得更為有趣，音樂的張力也變得強大，如果將其與七天之前的我們對比，我相信不管是誰都很難相信這兩首作品居然是出自於同一人之手！”
“過獎了。”
陳秋聽著首席的誇獎，笑著撓了撓腦袋，搖頭道。
“其實還是樂團的底子好，如果沒有這麼好的底子，就算讓我再怎麼做，也做不出像今天這樣的表達的。”
不過如果給自己一個更好的樂團，自己肯定能讓樂團表現得更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這一句話陳秋沒有說出來，只是在自己心中稍微過了一下。
畢竟他不傻，不是什麼情商基本為零的憨憨。
正所謂面子都是相互的，伱給我面子我肯定也要給你面子。
對面首席都誇獎過來了，你還專門去損人家……
那就有點過分了。
面對陳秋的誇獎，首席欣然接受。
不過同樣也知道樂團的問題在哪。
因此他也僅僅只是將陳秋的誇獎當成誇獎，並沒有什麼其他多餘的想法，覺得自己家的樂團真的天下無敵了。
他對著陳秋笑著點了點頭，開口道。 “說實在的，七天的時間能將音樂做成現在這個樣子，其實更多的還是陳秋指揮你的功勞，你就不要跟我繼續客氣了，不過我還有一句話想要問你，和七天前一樣，陳秋指揮，你對於這一套作品，滿意了嗎？”
“嗯！”
陳秋看向首席的眼睛，與他視線接觸，無比確認地點頭道。
“滿意了，我現在已經將樂團做到他們最好的表達了，在這邊，他們基本上已經到達了極限，很難再將音樂做的更漂亮一些，因此……我很滿意！”
雖然聽上去有一點貶低海城廣播的感覺在，但是兩人都很清楚陳秋說的話之中並沒有這個意思。
因此，首席只是微笑著對著陳秋點頭，輕聲道：“好！既然陳秋指揮感覺滿意了，那麼我也就滿意了，我今天就和海城衛視那邊聯絡一下，準備節目的錄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應該就能有結果！我會在那邊透過申請後，便讓我們的經理給你訊息。”
“嗯，好的，那麼我就等著首席你的訊息。”
陳秋將手中的指揮棒放入書包內，將書包提起，將譜架上的那些樂譜掃入書包內，隨後對著首席笑著道。
“那麼……節目錄制現場見？”
“嗯，節目錄制現場見……陳秋指揮你家遠不？要不我讓小劉送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成，那麼陳秋指揮你一路順風！”
“好嘞！”
說罷，陳秋便在首席的揮手告別下，提著自己的書包離開了排練的場地，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首席看著陳秋離去的背影，沉默不語。
過了沒多久，樂團的經理收到了首席發過來的訊息，一路小跑來到了排練現場。
他看著正在收拾著自己物品準備離開的眾人，一邊擦汗，一邊好奇看向首席，問道。
“怎麼回事？排練階段結束了？”
“嗯，結束了，陳秋這個指揮非常不錯，遠超我的預期。”
“確實不錯，七天的時間便完成了任務，這個進度和完成度……”
經理摸索著自己的下巴，看著正在忙碌的眾人，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對著首席開口道。
“走吧，我剛剛收到你訊息的時候就已經約了海城衛視今年春晚的負責人，他現在應該還在攝影棚那邊，我給他助理發訊息的時候，他讓我們直接去找他就行。”
“嗯，走吧，去找導演，要個時間去，越快越好。”
兩人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準備向著攝影棚那邊走去。
首席突然想到了什麼，在離開的時候回到了屋子的後臺，在後臺那邊找到一個錄音機，將裡面的磁帶拿出，順手放在了身上。
……
……
此時此刻，海城衛視的攝影棚內。
一位導演模樣的人站在舞臺前面，揹著一身的小馬甲，拿著手中的對講機不停地怒吼道。
“站位！站位！我說了多少次站在標記點的位置！你們是眼睛瞎了嗎？看不到那個標記點？你們究竟需要重新錄製多少遍？這麼簡單的站位都站不好，你們是怎麼成為明星愛豆的？”
“那誰！走位會不會走？那個臺階是一個人一個人上的，你一個人站在臺階上站特麼半天是幹什麼？腿瘸了還是抽筋了？這點走位都不會走？我尋思這個臺階也不高啊！”
“那幾個人，你們不是說你們是明星愛豆嗎？怎麼連一個最基本的找鏡頭都不會啊！你們特麼的走到鏡頭外面去了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不知道？！給我說話！！！！”
咔！
導演手中的對講機發出咔咔的哀嚎，而導演的手也露出一絲青筋。
太累了，太煩了，太頭疼了。
這群演員愛豆小明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不太好，連最基本的走位都有問題。
甚至還有人直接和伴舞撞上了。
明明路線點位都已經透過膠帶貼在地面上了，只要稍微看一下，就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地方。
可是這群人就是不看，也不按照他的安排去坐。
心力憔悴。
這個就是地方臺的春晚和總檯的春晚不同的原因了。
總檯的春晚人家是從無數的節目中選節目上，而地方臺更多的則是向某些特定的人約節目上。
這也就導致了經常會有一些走臺失誤的情況出現。
也就是像他現在看到的這樣。
他剛準備繼續說什麼，他的助理就跑了過來，給他低了一個眼神。
很明顯有事情要找他。
看著助理，又看著面前這群人畏畏縮縮低頭的模樣，導演心中的那股氣便變得更為茂盛。
他直接啪嗒一聲將手中的對講機給甩到一遍，沒好氣地舞臺上眾人用力揮手道。
“滾滾滾，都滾下去休息一下，看著你們煩，你們幾個！好好想一下剛剛我說的那幾個走位的點，我不希望下次還有這種低階的錯誤發生，走位都走不好，你們是怎麼成為演員的？”
說罷，他用力瞪了一下舞臺上的那群人，這才轉身跟著自己的助理，向著他的休息室走去。
一邊走，一邊沒好氣問道。
“怎麼了？又發生什麼么蛾子了？怎麼這麼著急找我？特麼的，說吧，是那家的寶貝愛豆？”
“不，不是愛豆……”
聽著自己家導演那個混不吝的性格，助理很明顯有點無奈，拉著導演向著屋子裡走去，然後小聲道。
“是廣播交響，他們給我們打電話來了，要錄影時間。”
“屮！特麼的還不如隨便哪家的愛豆金主爸爸找過來呢！”
導演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之前從那群愛豆身上的氣順著助理的話直接再次爆發了起來。
他用力敲著自己桌子，怒罵道。
“他媽的，多少屆？你告訴我多少屆了？作為自家的樂團，之前每一屆都用他們來給春節晚會伴奏，然後呢？然後這群吊人怎麼報答我的？一屆比一屆差，一屆比一屆爛的車禍現場！他媽的，你在逗我嗎？海城廣播交響樂團是個什麼狗東西？如果我是單位領導，我直接把海城廣播交響樂團從上到下都給擼一遍！那群人全都給我滾蛋！”
說到這邊，他似乎還不解氣，冷哼一聲，嘲諷道。
“哦對了，他們一年比一年差也就罷了，最近我還聽說他們從海城前五的位置掉了出去，掉到了第六的位置，呵呵，一個海城第六的樂團，也好意思過來找我們？他們怎麼有臉的?他們難道就不會覺得羞恥嗎？
就這麼說，我話就撂在這邊了！
我就算拿一個錄音機放伴奏，配合一個好一點的音響，你信不信，我們能搞的比海城廣播交響樂團裡面那群老頭老太太，要好上十倍，百倍，千倍！乃至於一萬倍！”
聽著導演憤怒的拍桌聲，那位助理則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等導演的氣稍微平息一點後，伸手給他倒了一杯茶，訕笑著問道。
“咳咳，那麼……我就給他們一個訊息，將他們回了，讓他們不要過來了？”
剛準備喝水的導演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一愣，皺眉道：“讓他們不要過來了？什麼意思？”
他原本略微放鬆的身體重新變得緊繃，對著自己助理問道。
“你讓他們過來了？”
“額……是的，畢竟之前每一屆他們都要來，所以他們的經理找到我，要約時間的時候，我就說您現在在攝影棚這邊，讓他們直接過來就行。”
“靠！那邊一群愛豆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又來一大群養老的大爺大媽，不是，你真的是我的助理嗎？你真不是上天派過來懲罰我的嗎？”
導演起身，看著自己的助理，心中的著急以及怒火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把他糊牆上。
可是想到打人犯法，他只能忍住自己內心的燥鬱，不耐煩地開口道。
“算了，他們來就讓他們來吧，你回頭好好招待他們一下，瑪德，一個排名第六的垃圾樂團，演奏的垃圾作品，居然也要放在春晚上，真的把地方臺春晚當成垃圾桶了唄，回頭效果不好還得呀我背鍋，真他媽的……”
他在屋子裡唾沫星子直飛地釋放著自己內心的情緒。
而首席以及經理，則是僵硬地站在門外。
現實中上海廣播交響樂團，以及上海電影樂團最終合併成上海愛樂樂團，本書中僅借用名字，其背景絕大多數為虛構，為了戲劇性和現實有所差異，請勿完全信以為真。
另外……我怎麼在你們的口中莫名其妙就要TJ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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