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汐候府,退思閣。「^^首~發」
層層的桃紅帳內,一併回dàng在這個不算狹小的曖昧空間。
值夜的丫鬟早已習慣候爺徹夜御女的喜好,此刻,她守在閣門口,饒是飄著漫天的雪花,冷冽得糝人,她的頭,一晃一晃,仍兀自打著磕睡。
陡然間,她覺到一陣不同於尋常的yīn風嗖地吹進她的頸側,一個激靈,她睜開小小的眼睛,帶著點雀斑的臉上,顯出一種茫然的神情。
很多時候,她一直是這樣茫然的狀態,但,奇怪的是,候爺卻欽點了她為近身伺候的丫鬟。
但,也僅僅是丫鬟罷了。
一個,每晚逢候爺燕好時,守在室門口的近身丫鬟。
除了,偶爾候爺會喚她奉茶、提夜壺之外,再沒有其他事的丫鬟。
現在,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待確定周圍一切正常,方才那陣yīn風不過只是一陣風時,又閉起眼睛,昏昏地磕睡起來。
即便,守在室外很冷。但,對於han冷,她是不怕的。棉襖裡,有的是肥肥的脂肪。這也是她和候爺的那些侍妾最大的不同,她們個個太瘦,冬日裡,縱披著厚厚的裘衣,但,臉還是冷冷的。她呢,只穿著普通棉襖,身上、臉上,都是熱的。
熱熱的,真好,她就這麼一頭栽歪下去,開始打著小鼾。
而,一側的室窗,恰在此時,迅速的關掩闔上。
室內,攏著碳火,很暖和。
因著這些碳火,瀰漫出一股蘼蘼的氣息。
在這些氣息裡,一雙女子瓷白的蓮足,赤著走在室內腥紅的氈毯上。
她喜歡赤足走在róuruǎn的氈毯上,縱然,每走一步,卻並不能讓她的心,一併變得róuruǎn。
她並沒有上前,只站在離榻不遠的地方,看到,帳幔掀開,他,就這樣,光luǒ著身體走了出來。
榻上,有一具光潔的女子,似乎沉沉地睡去。
只這麼看去,其實,那和一具屍體,也沒多大的區別。
是的,在他不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的存在,就和屍體一樣。
而她,或許和那些僅能在床第間取悅他的女子,該是不同的。
她看著他,走向她,雖然不止一次看到過他身體的樣子,可,這一次,她仍稍側了下臉,徑直走到一旁的衣架上,拿起銀色的長袍,再近前,衣襟尚未覆住他的肩,他驀地一拉,已把她拉進他寬闊的懷中。
這一拉,她身上本披著的織錦斗篷墜落於地。
鬥蓬內,她僅找了玫色薄紗裙。玲瓏的曲線,若隱若現。
她沒有避開,他要她,隨時隨地,都可以。
她,嫵心,本來就是他的女人,這一輩子,僅會屬於他銀啻蒼一人的女人。
銀啻蒼冰灰的眸子裡平靜無波,他貼近她的臉,指尖從她的臉頰完美的線條一徑往下,停在,她的鎖骨處,聲音,低啞:
“讓你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恕嫵心無能,尚未辦妥,但,嫵心一定會完成聖上的吩咐。”
“純純,別讓我等太久,呃——”
他的唇取代他的指尖,從她的臉頰滑過,一徑地來到她的下頷,她能覺到,頸部突然一僵。
她知道,接下來,他要做什麼。
在聖上身旁的女人,通常只有兩種狀態,死,或者床上。
而她,與她們的不同處,就在於,這兩種狀態之外,她還能有其他為他所用。
一如,海上的浮萍。
本該盛放於湖中的浮萍,卻漂浮在了深不可測、波瀾洶湧的濤海中,她想抓些什麼,可,每次,她伸出手去,握住的,除了一手同樣虛浮的空氣之外,再無其他。
久了,她放棄去抓什麼,只把十指相握,嵌進手心,覺到疼時,心底的空落,才稍稍地好轉。
“去天曌宮做她的宮女。”
一直以來,無論他說什麼,她除了竭力去做到外,不會有任何的質疑,然,只這一次,她終是多問了一句:
“聖上,她,對您真的那麼重要麼?”
“我早不是聖上。待在她身邊,該有意外的收穫。”
“是。”
她不再問。
聖上——是啊,他早不是斟帝。
可,她卻仍習慣喚他一聲聖上。
哪怕,他為那名女子,失去了一切。
但,至少,還有她,她一直會陪著他。
不論怎樣,除非生命的盡頭,否則,不論多久,只要他願意回身,就會發現,她,一直在他的背影守候……
陳媛跪在殿內,這一跪,是彼時向軒轅聿下的跪,而他,似乎已忘記赦她起身,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她跪在這堅硬的金磚地上,膝蓋有多疼痛。
是的,很疼。
可,再疼,她都仍是要跪下去。
畢竟,今晚這場戲,還沒有結束。
即便他方才咄咄地將荷包內的天門子說成是她的居心叵測,又如何呢?
今晚之後,她仍是這大巽朝的皇后。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說明,荷包內的天門子與她有關。
哪怕有,都是她的精心部署。
事實上,這,亦不是她做的,她所做的,不過是成功地引著那人去代她做了這件事。
步步攻心,她做得很好。
自小,父親教她的,就是謀心,每一次謀心,別人想到的,想不到的,都不可以忽略。
只有這樣,才能立於不敗的位置,因為,沒有人,能抓住你的茬子。
譬如,碧落,就是今晚這步謀心中一道必不可缺,卻又容易被人忽略的部署
碧落指證是她換了那荷包,藉此對醉妃下dú手。可,這證詞背後的破綻,無疑會在太后察覺時,反而撇清她的關係,將陳媛置於不覆的地步。
太后,很聰明,也很自負。她利用的,亦無非是太后這點罷了。
對於一個公然洞悉這所謂的‘殺母立子’規矩的王妃,甚至為了保護愛女不惜墮去皇嗣的王妃。
死,是唯一的結局。
是太后,會選擇的唯一結局。
當然,這個死法,未必會以誅殺皇嗣的名義,畢竟,一個母親去殺女兒腹中的子嗣,是極其匪夷所思的事,無疑,只會間接的披露出這條如果真存在的‘殺母立子’的規矩。
這個規矩真實與否,雖也是她所質疑的。
但,陳媛信,就足夠了。
因為陳媛的深信,留著她,對太后,不啻是最大的威脅。
太后要的,就是這道規矩,不為更多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紛擾。
畢竟,這宮裡,仍有六名后妃懷上了皇嗣,不是嗎?
沒有什麼,比一個死人更能讓人放心了。
因為,一旦這件事,被醉妃察覺,醉妃的選擇或許也會和陳媛一樣。
殺母立子,殺子保母,這兩點,本就是相通的。
唯一可惜的,只是,她先前將絲線浸了麝水,陳媛竟沒有存扮倒太后的念頭,否則的話,今晚這場戲該更精彩。
然,也正因為當日絲線的香味,讓她注意到碧落這個小丫頭。
一個有yù望,有所求的人,又讓主子有芥蒂的丫頭往往是最好利用的。
也成為,她謀心中,最重要的一環。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浮過時,她的唇邊,勾起很淺的一道弧,這道弧,只勾起了一分,驀地,她覺到一股龍涎香bī近她的鼻端,這才起的一分弧度都迅速地斂去。
斂去間,她看到,軒轅聿稍俯下了身,墨黑的瞳眸正凝定她,瞳眸內,滿是讓她對視時有一陣目眩的碎星閃閃。
“皇后,在笑什麼呢,呃?”
“皇上——”她恢復怯怯的樣子,眼底,含著楚楚可憐的神情,“臣妾沒有笑,只是,跪得腿麻了,是以——”
“哦,腿麻?看來,皇后是跪太久了。”軒轅聿的唇邊嚼出一抹光華動人的笑容,“既如此,皇后先起來罷。”
陳錦凝著這動人的笑容,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對她笑吧。
只這一笑,讓她的目光再是離不開他的臉,如果,這笑,以後永遠能一直為她所綻,那該多好呢?
“殿內,太熱,皇后既然腿麻,想是被這銀碳薰出來,也未可知。”軒轅聿喚道,旋即語峰一轉,道,“皇后且去殿外跪著罷,沒有朕的允許,不準起來。”
當無情的話語,用一種很溫柔的聲音說出來時,陳錦方知道,什麼叫做殘酷。
此時,這份殘酷,正是他所賜給她的。
但,陳錦仍無法將這句話,和猶掛在他臉上那抹動人的笑意聯絡起來:
“皇上——”
軒轅聿笑得愈是動人,只這笑,落進陳錦眼中,卻帶了不一樣的意味:
“皇后,你,確實需要清醒一下。在朕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去殿外跪著,否則,或許,下一刻,朕讓皇后跪的地方,可就不是殿外這麼簡單了。”
說罷,軒轅聿咻得回身負手,不再看她。
陳錦的唇嚅動間,也再說不出一句話。
是的,現在的情形下,分明她說什麼都是無用了。
謀心之計,她已做到愚傻之態,他卻仍不容她,或許,這一次的謀心,她錯算了一步。
就是,醉妃在他心中的份量。
好,很好。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她倒要看看,君恩涼薄那日,醉妃的下場又是如何的。
而她,是皇后,沒有任何大罪,連皇上都不能廢黜的皇后!
他能做的,除了罰跪之外,還有什麼呢?
她仍舊是這母儀天下的皇后!
她看似恭順地退出殿外,下跪在玉石階上。
有殿簷的遮擋,她是淋不到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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