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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邀恩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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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曉了,一切你做主就好。”

風長老應聲,走出殿去,夕顏拉著阿蘭一併坐至榻邊,阿蘭的手卻一指yào碗,道:

“族長先把這yào喝了吧,這可是長老親自替族長配的方子,命我熬了這大半日才成的呢。”

“嗯,好,只是——”

夕顏略顰了一下眉。

“只是什麼?”阿蘭烏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道。

“我怕苦,你替我拿些蜜餞來下yào,可好?”

“這啊,沒問題,等我一下哦。”

“嗯。”夕顏點了點頭,瞧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她方端起那碗yào,湊近鼻端聞了一聞,然,憑她對yào草的瞭解,這麼聞,卻是聞不出絲毫端倪來。

她看了一眼殿外,除有兩名粗使婢女守著殿門外,再無其他人。

這樣,也好。

她站起身,將那碗yào悉數澆在一旁栽著萬年青的盆內。

她不會懷疑風長老對自己是好的。只是,正因為這份好,他對她腹中的孩子,或許,未必是好的。

殿外,風長老並沒有走遠,他站在迴廊的拐角處,看到阿蘭一蹦一跳地走了出來,但,這份蹦跳,在走到風長老面前時,卻轉成了極為端莊的步子。

“她沒有喝。”阿蘭輕啟唇,語音也不似之前的活躍,彷彿變了一個人。

風長老沒有說話,只側了一下臉,阿蘭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您真的要娶她嗎?”

“我不娶她,她的孩子怎麼生得下來?”

“她如果要這個孩子,無疑命就沒了,我不信,您捨得看她死。”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既然,她對我有用,我會選擇成全。”

阿蘭yù言又止地深深瞧了一眼風長老,她僅看得到他優美的唇形,除此之外,他的俊郎神姿,她再是瞧不到了

那張鷹形的面具後,他的聲音再次輕輕傳來:

“好好照顧著她。去吧。”

“可她並不信你。”

“我本來,就不值得她信。不是麼?”

說完這句話,風長老拂袖離開,那青色的背影消逝在迴廊彼端時,阿蘭方迅速地離開。

天永十三年七月初七,巽國,夜。

陳錦戴著重重的鳳冠,穿著綵鳳霞帔,站在慈安宮前,直到太后允她進入,她方緩緩入得殿內。

七月的天,很熱。

可,她依舊穿著這些冗復的裙袍,被冊為皇后不過六日,這六日,她在這禁宮深深,過得,卻是戰戰兢兢。

哪怕,面對和她同一宗姓的太后,她依舊是謹小慎微的。

殿裡,攏著淡淡的蘇合香,太后倚在貴妃榻上,一旁,莫菊正拿著小棰子,替她輕輕捶打著腿。

“怎麼了,錦兒?”

“太后,皇上還是不肯見我。”

“什麼我呀我的,該自稱臣妾。這些規矩,進宮前,你父親沒教你?”太后的稍坐直了身子,手朝陳錦一伸,“來,到哀家這來。”

“諾。”陳錦緩緩行至太后的跟前,眼角顯然還有剛剛哭過的痕跡。

“瞧你,哭成這個樣子,進了這宮,哀家不是告訴過你,即便心裡再委屈,再難受,都只能笑,不能哭嗎?皇上不是你一個人的夫君,你即便把這眼珠子哭瞎,於事都是無補的!”

“太后,臣妾不討皇上的歡心,從臣妾進宮開始,除了冊後儀式上見過皇上,臣妾就再沒見到他,哪怕臣妾去天曌宮求見,他都不見,明日,皇上就要御駕出征,懇請太后,準臣妾隨駕一同去罷!”

“胡鬧!”太后斥道,“身為皇后,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太后——”這一斥,本就怯懦的陳錦更是唯唯諾諾。

“好了,哀家瞧你的模樣,也算齊整,就穿的裙衫不討巧罷了。皇上不喜歡這樣的。莫菊,取兩身哀家給皇后準備的衣裳,帶她去後殿換上。”

“諾。”莫菊旋即吩咐另一名女官引陳錦往後殿行去。

“太后,可要傳彤史來?”莫菊見陳錦的身影消失在殿後,方躬身,請示道。

“不必。”

“諾。”莫菊瞧著太后眉心不展,心下自然是知道的。

皇上眼瞅著從鹿鳴臺回宮至今,再不翻任何牌子,甚至冊後大婚的當晚,都是在御書房與幾名將軍商議。

果然,未多日,就下了征戰的檄文。

這些,無不讓太后憂心忡忡。

萬一,龍體在征戰中有任何閃失,那麼,或許根本不用再等兩年,那些虎視眈眈的王爺就要bī宮傳位了。

畢竟,如今後宮除了周昭儀誕下一名公主外,沒有一名皇子。

這,是太后心裡始終揪著的一處心。

她籌算了這麼多年,豈能眼睜睜地看別人把她們母子再bī一次呢?

“皇上駕到!”

恰此時,殿外,傳來一聲通傳,隨著這聲通傳,軒轅聿一身玄色袍衫,出現在太后微眯起的視線裡。

“參見母后。”軒轅聿的聲音平靜無波,卻,透出沉沉的死寂來。

是的,自從回到巽國的那一日,他的身上,就充滿這種死寂,甚至於,連上朝,他都不再穿象徵帝王威儀的明黃色,取而代之的,是這一成不變的玄黑。

玄黑的袍衫上,黑到連一絲瑩藍的線都不再有。

如同,悼服一樣。

“皇上明日就要出征,還到哀家這來,哀家甚感欣慰。”

“正是明日就要出征,所以,必然要到母后這來一趟。”

“過來坐吧。”太后側了側身子,讓出貴妃榻的一隅。

軒轅聿仍舊站著,並不過去,沉聲道:

“你們都下去。”

“諾。”

隨著這一聲吩咐,慈安宮內,一眾宮人皆被摒退,連莫菊都不能留下。

殿內,不知是籠著冰塊的緣故,還是因著心境的緣由,很清冷。

太后倚在貴妃榻上,縱是保養得宜,她的眼角,隱現出細細的皺紋,不深,隨著她每一次啟唇的牽動,才將歲月的無情昭示出來。

美人遲暮,概莫如此。

只是,那名女子在她最美,最得聖恩時逝去,是不是比她手握後宮最高的權勢,要好呢?

“母后,朕明日出徵,倘有不測,還請母后,讓顓出來吧。”

“皇上!”

“無論以他的名義,還是以朕的名義,這巽朝的皇位,就由顓來繼承,這樣,母后您依然是太后。不會有任何人危及您的地位。”軒轅聿緩緩說完這句話,取出一道聖旨,“這是朕擬的旨意,母后若用這道旨意,就請恢復顓的身份,倘若您仍是不願意用,那麼,就以朕的名義好了。”

說完,他將聖旨遞予太后,轉身,準備離開殿內。

“皇上,為了那名女子,您真的要這麼做嗎?”

“母后放心,朕有絕對的把握,不會殃及我朝百姓,況且,為帝者,又有誰不想一統山河呢?”

“皇上,就算哀家求你,不要出征,好麼?”太后哀哀地說出這句話,陡然從榻上起身,手中的聖旨,已然落到地上。

徐徐展開,上面的墨跡,卻早乾涸。

“母后,朕意已絕。斟國勾結金真,醉妃為保護朕,不幸罹難,朕,要還她一個公允。”

“真的只是如此嗎?皇上……”太后的聲音裡滿是悲涼的意味。

“只是如此。”

他愴然地轉身,卻隨著殿內,突然響起的一個怯怯的聲音,止了步子:

“皇上——”

與其說是這個聲音讓他止了步子,不如說是他眼角餘光看到的那道雪色身影,讓他止了步子。

轉身,回眸。

垂掛著茜紗的雕花閣裡,站的,確是一身著雪色身影的女子,梳著她常梳的宮髻,僅在鬢邊簪了幾朵夕顏花。

她的臉稍稍低著,並不敢直望他,他卻知道,她不是她。

他心底深處的那名女子,不在了!

哪怕再形似,終究不是她!

“皇上,臣妾——”

“倘若母后還是要這樣,讓彤史記上一筆就可以了。”軒轅聿冷冷說出這句話,徑直往殿外行去,再不做停留。

太后頹然得癱坐在貴妃榻上,陳錦忙扶住時,頓覺,太后的額際沁出的汗意涔涔竟似著了水落下一樣。

“太后——”

“無礙。”太后在陳錦的相扶下,緩緩坐至榻上,喚道,“莫菊,替哀家傳告彤史,今晚,皇上翻了皇后的牌。”

“諾。”莫菊應聲。

太后對上陳錦驚愕莫名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記著,今晚,在皇上出征前,臨幸了你,你現在速去承歡殿,知道了嗎?”

“太后——”

“陳家怎麼有你這樣懦弱的女子!”太后慍極,斥道,“速給哀家去承歡殿。明日再來請安。”

“諾。”陳錦的臉嚇得白一陣,紅一陣,由莫菊扶著,登上肩輦而去。

太后獨自一人,緩緩行到窗前,窗外,惟有一輪明月清照。

她沒有想到,皇上對納蘭夕顏竟會用如此深的情。

她沒有想到。

可,誰又知道,她其實根本無心為皇上的任何身後事cāo心,她要的,素來只是,她們母子共同攜手,去闖一個又一個難關。

為什麼,竟連他都不理解呢?

這麼多年,其實,她真的不被人理解過。

除了,那一人之外。

誰都不曾理解過她。

也是,身為陳家的女子,她確實要得太多太多,當所有的yù望漸漸被填滿時,她才發現,即便做到了最尊貴的位置,終究只是一個千古傷心人罷了。

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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