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天空,寂靜的街,風沙剛過的北方小鎮空無一人,灰塵落在鱗次櫛比的屋簷上,躲進屋裡的人們都還沒有出來。
風沙只在這裡待了一炷香的時間,淺裳來到這裡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風沙來的時候,她剛剛跨過刻有“木驛”二字的小鎮界碑,就看見灰黃的風雲滾動著,如碩大的蝰蛇妖嬈到她的面前。她用她平生最好的一次輕功奔到小鎮第一家客棧跟前,準備不顧形象地衝進之時,客棧小二已驚駭地關上了門。她轉向第二家,也同樣如此。
淺裳並不知道,那時在店小二的眼中看見的不是這樣一位絕色脫俗的美女,而是她身後發怒的蝰蛇。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關上店門。
現在淺裳的心情壞透了,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一家乾淨的客棧,洗下澡,再換身乾淨的衣服。
剛才還悄寂無人的大街,忽然人又多了起來,人們紛紛從遮蔽風沙的屋簷下走出,做生意的擺起了攤子,開門迎客,買東西的也開始討價還價了。淺裳有些愕然,她抬頭看看天,天很乾淨,彷彿從來都這麼幹淨,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又該發生什麼呢?從古到今,想來中華大地上發生過那麼多的大事小事、廝殺、搶奪、繁華、蕭條,現在的人還不都一樣過日子?
她對自己笑了笑。別人都是乾乾淨淨的,為什麼只有自己這麼灰塵滿面呢?
十七歲的淺裳還又許多不明白的事。今年三月,她第一此離開相依為命的祖母,闖蕩江湖。對江湖自古就有許多不同的定義,她曾聽到一群人在酒桌上划著拳,說,有人心的地方就有江湖。她在鄰桌聽見了,微微一笑。
江湖,或許只是一個詞彙,它和小溪、湖泊、大海並沒有什麼區別。為什麼只有江湖承擔著這樣的深意呢?
刀光劍影是可以看得見的江湖,人心的江湖卻是看不見的。這一點,很多人都是看似明白了,實際上,到死都還是一知半解。
既然看不見,那麼就從看得見的江湖闖蕩起來吧,只是這樣不會自己困惑自己。
淺裳之所以來到“木驛”,就是因為她從江南開始就看見一把劍,一把漆黑的劍,出奇安靜的劍。劍隨著主人北上來到了這裡。但就在剛才,一場沙暴迫使她斷了線索。
找不到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很難受。她發現自己的錢包丟了。這可能是初出江湖的人都會犯的一個錯誤。
一個人一旦沒有了錢,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殺人、放火、乞討、幹雜役,或者是成為某個惡霸的跟班……
而像淺裳這樣的漂亮女人則可能自己走進**。
現在,淺裳正走到一個**的門口,到此為止,她已經走過至少三家乾淨的客棧,現在她在這家看起來最豪華、生意最好的的“客棧”門口站定了。
她看見有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門口和一些男人拉拉扯扯,其中的一個用無比憎惡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得淺裳很莫名其妙,也很生氣。
於是她回瞪了人家一眼。
這時一個更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她也看見了淺裳,這個灰塵滿面的女孩絕對是一個尤物。
即使她看起來很窘迫。
也許她曾經是千金大小姐,但現在她一定比乞丐還窮,沒有一個女人肯穿著這樣的髒衣服而不脫下來的。
淺裳看見中年女人神秘地笑了一下。接著,她走向了自己。她的微笑越發的溫柔。她開始對淺裳開口:“姑娘,剛才沒有及時避過風暴吧。
“瞧你這樣的可人兒,那些該死的,他們怎麼不讓你避避呢?
“我想你現在一定最想在一個舒適的地方洗個舒舒服服的澡,而後美美的睡上一覺吧。
“正好,我們這裡有本鎮最豪華的浴池,我敢保證,就算是省城都再也找不到更舒服的。
“姑娘洗澡一定要用上上等的香料吧,姑娘喜歡什麼呢?”
“茉莉。紫煙閣的一品香精。”淺裳脫口而出。
“有有有,姑娘跟我來吧。”中年女人拉起她的胳膊。
“可我沒錢。”淺裳掙脫她,想起關鍵的問題。
“沒關係的。”女人滿不在乎的回答,“我一見姑娘你,就覺得特別有緣。談錢啊,太生疏了。”
淺裳並不相信天下有此等的美事。但她的確難受得很,也管不了許多。“還沒有吃過霸王餐呢,大不了,今天就洗個霸王澡。”她樂滋滋地想。
洗完澡美美地睡了一覺的淺裳看起來更加亭亭玉立,光彩照人了。當她推開門,才發現眼前的繁華出乎想象。現在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但忙得不亦樂乎的**還是看見淺裳出來了。
當她走到欄杆旁,好奇地看著樓下酒酣耳熱,**歌舞的男女時,不知道誰看見了她。有人尖叫:“**,這樓上的美女是新來的姑娘?怎麼沒見過啊,難不成要藏私啊。”
於是所有人都在抬頭看她。淺裳感覺自己非常不喜歡這樣的場景,於是她又退回了房中。她想拿了包裹就從後院離去。至於錢嘛,以後又機會她總是會還給老闆娘的。
但最終她沒有走。因為她又看見了那柄劍,而且那劍似乎也看了她一眼,饒有興致的。
不知何時**已經走進了她。
“姑娘,怎麼出來了?
“休息好了麼?
“瞧你拿著包袱幹什麼?這麼急就要走啦?也不給我面子,多住幾天啊。
“別不好意思啦,呦,你在看誰吶?
**回頭看了一眼,可樓下來來往往,嬉戲吵鬧的人群她不知道是誰引起了淺裳的注意。除了一個頭戴儒巾,手執青扇的男人。如果說還有誰引起眼前的女孩的注意的話,那必定是此人了。
有一種東西叫做氣質,又有一種東西叫做風度。前者講女人,後者則在說男人。
**明白了,她看見淺裳立即迴避的眼神。她總是很慶幸自己是那麼瞭解女人,尤其是年輕的女人。
“別不好意思啦,瞧你這麼文靜。你是不是覺得樓下很熱鬧?是不是想下去玩玩?
“別擔心,有我吶,像你這樣的美女還怕人看麼?
“你看樓下那個穿紫衣服的姑娘麼?你看她美不美?她原本是我們這裡最美的,但和你一比,就成了山裡的野雞,上不了檯面啦。還有那個穿綠衣服的小美人,你看她的腰多細啦,只要她動一下,全場男人的眼珠都得掉下來。可她那是裝出來的,是學了幾年才練出來的,而你呢,你還不知道吧,有一種女人天生就是很迷人的,舉手投足間就風韻天成,男人見到這樣的女人就算把自己閹割了也不眨眼的。我之前聽人說時,還不信,今天一見到你,我就相信了,天底下還真有這樣的美人!別說男人,就連我這樣的老太婆都看傻了。”
**邊說著邊拉著淺裳的手下樓。
她可真能說,淺裳想著,這麼好聽的話聽得自己還真的很心動。
女人畢竟還是喜歡聽人恭維的,**樂滋滋地想。
不用**多說,立即有許多男人圍了上來,他們用色眯眯的眼神盯著淺裳。
淺裳卻只看著那個手執青扇的男人,他正在和**所說的兩個美人在偏廳飲酒。
男人放下酒杯,微微笑了笑。他不是對任何一個女人笑的,但任何女人見到他的笑都會沉溺下去。
有人開始對淺裳動手動腳,這一觸碰讓她驀然驚醒,她嫌棄地把那人甩開。
**驚訝地看著那人躺在地上哼哼。這個女孩只輕輕一推,就有這麼大勁道?
那人的哼哼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揍她,揍她。”他開始大叫,指使他的隨從。
淺裳愣住了。她不想在這麼好心的老闆娘面前動手。
已經有下手們躍躍欲試了,**看在眼裡,冷哼一聲,多半是想趁混亂摸魚的。
淺裳似乎還沒有明白眼前的狀況,她有些神遊地盯著青扇男人,大概是被這邊的喧鬧所擾,男人竟然從軟香中抬起頭來,看了淺裳一眼。淺裳不知覺地朝他走去。
有人自覺地讓道,也有人不自覺地橫過一隻胳膊或幾根手指,淺裳覺得生氣,一個轉身,把人都給點了穴道。
不知道從何時起,喧鬧的大廳竟然安靜了下來。
人們不再把眼光盯著淺裳,而是隨著她的眼光瞅向了葉邊農。
葉邊農再也坐不住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異樣的眼光,雖然他一向喜歡收到關注,但不是這樣大動干戈的,好像是他做了壞事,惹了禍。他懷疑這個女孩懂不懂得人情世故。
“鳳娘,給我個面子,她歸我了。”葉邊農不知何時已來到淺裳面前,他端著一杯酒,微笑著對**說。
“好,哦。”
葉邊農又看著那些人,輕輕地開口:“諸位,大家都是來開心的,何必弄得不歡而散呢?給我個面子,這女人是我的了。”
是他的了?淺裳聽得覺得糊里糊塗,不知覺中覺得這是一句好話,但又覺得很生氣。突然想發作,但敏銳地又覺得不合時宜。
於是只是很乖巧地站著發呆。反正有人替她出頭了。
“你是誰,憑什麼給你面子?”有群眾問道。
“你們不認識我沒關係,認識它就行。”說完,他拿出一疊銀票散給眾人。那些被點了穴的無法動彈,葉邊農便好心地塞到他們懷裡。“他們又不知道我會解穴。嘿嘿。”他面不改色,樂呵呵地想著,讓他們站一會吧。
另外又塞了幾張給**。“你看走眼了,鳳娘,她不乖。”
說完,他拉著驚愕的淺裳離開了**。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剛出門口,他又停了下來,回過頭,指著招牌“怡紅院”問道。
“我想肯定不是一般的客棧。”淺裳很聰明地回答,她眨了眨眼睛,“莫非是傳說中的**?”
葉邊農仔細盯著淺裳看了一會,淡然一笑。卻不再說話。
他一路帶著淺裳回到一家客棧,掌櫃一見他,立即迎將了上來“老爺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他支吾了一聲,吩咐道:“給這位姑娘準備一間上房,房錢記在我賬上。”
掌櫃向內招呼一聲,立即就有小二出來,領著淺裳上樓。只是葉邊農並不上去,淺裳回頭詢問:你不住在這?
葉邊農微笑道:我也住在這,只不過我還有些事情。
淺裳自知不該多問,心想他既然帶我到這裡便也不怕他跑了。
見淺裳上樓,葉邊農這才轉身穿過側門走入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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