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珞追著東風璟玠,丟下碗就跑出去。
她本來是不會武功的,跑的七扭八歪,現在卻能追著東風璟玠滿院子跑。
東風璟玠掠出小院剛放下心,就聽到嘿嘿一聲。
神珞突然站在他身後,他不得不掠上屋簷。
但珞珞卻是立定一跳,也躍了上去。
她不僅跳上了屋簷,更是高高跳起,落在屋頂上,還把聞淅閣的屋頂砸了洞。
這一砸洞,她就刷的一下掉了下去,摔在地上。
東風璟玠一驚,這丫頭從這麼高摔下去,不要摔著了。
果然珞珞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臀部,開始放聲大哭。
東風璟玠不得不從屋簷上掠下,走到她的旁邊,柔聲問:“哪裡摔著了?”
但神珞卻是突然不哭了,一下子竄了起來,五指如風,險些抓住他的前襟。
幸虧他反應快,瞬間跳開。
原來這丫頭是裝哭。只見神珞紅紅的臉蛋上還掛著閃亮的淚珠,估計真是摔的不輕。
但她卻似乎忘了上一刻自己還是在哭,看見東風璟玠,又沒頭沒腦地衝了過來。
她似乎只記得要逮住東風璟玠這一件事了。
就像一隻醉暈暈的小野貓,雖然迷迷糊糊,但她的速度卻風一樣的快。
快到連東風璟玠也瞠目結舌的地步。
但就在她快要一把抱住他的時候,一個人卻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點了她的睡穴。
看著方浮若懷中昏睡過去的珞珞,東風璟玠嘆息道:“看來以後還是不要給她喝酒的好。”
方浮若道:“你以為她是喝醉了才這樣?”
東風璟玠問:“難道不是?”
方浮若道:“她本來不會武功。”
的確,神珞本來不會武功,為什麼卻能夠追著東風璟玠滿院子的跑呢,不僅如此,她還一跳就跳上了那麼高的屋簷,更是從屋頂上摔下都毫髮無傷。
這的確是怪事。
“難道她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東風璟玠問。
方浮若道:“是靈丹,只不過不是吃的。”
東風璟玠問:“什麼靈丹?”
方浮若盯著他,道:“你為什麼總喜歡裝呢?”
東風璟玠反問:“我裝什麼?”
方浮若道:“若不是明知珞珞的身份,你當初來天門怎麼會接近她?”
東風璟玠苦笑道:“我如果說我當初被這小丫頭迷住了,你肯定是不相信的了?”
方浮若道:“別人這麼說我或許會信。”
東風璟玠奇道:“你為什麼獨獨不相信我呢?”
方浮若道:“因為你是西嶺沐。”
西嶺凕的長子在那場大火中突然失蹤,本是江湖人人都知道的事,但偏偏二十年後,這位東風璟玠又拿著鵬符出現了,宣稱自己就是西嶺沐。
那麼問題來了,東風璟玠出現在江湖上不過是這六七年前的事情,在此之前西嶺公子到底在哪呢,西嶺沐又為什麼能從那場毀滅性的大火中逃脫,又怎麼會變成東風璟玠的呢?
“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虹丹。”方浮若淡淡地道,“但是你卻不是浮世人。”
東風璟玠只好承認:“我的確不是,就像你不是一樣。”
“所以你的虹丹是其他人給你的。”方浮若道。
東風璟玠忽然笑了,道:“你又何必說的那麼明白。”
當日在朱雀臺,方浮若曾經駕駛機關鳥救過東風璟玠,他雖然沒有直接見過東風璟玠,但卻似乎對他了如指掌。
東風璟玠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那天雖然戴著面具,但你今天卻一見我就知道是我。”方浮若又道。
東風璟玠聳了聳肩:“事到如今,看來我們已經只能推心置腹了。”
方浮若道:“我只希望你的目標不是神珞。”
東風璟玠問:“不是她,我們就能成為朋友?”
方浮若道:“朋友未必,但至少我們可以對付共同的敵人。”
東風璟玠奇道:“你這樣的人,也需要別人和你協力對敵?”
方浮若回答:“本來是不需要的,但他卻不是一般人。”
東風璟玠問:“他是誰?”
方浮若沉聲回答:“花晴。”
花晴。東風璟玠知道這個名字。
但他知道這個名字不過是近半年來的事情。
這個人迅速地在溟教嶄露頭角,僅僅用了半年時間就成為了五大尊者之一。
但東風璟玠知道他,卻是因為有人跟他說,花晴是比他更招女孩子歡心的美男子。
東風璟玠自然不服氣,想去看一看這位美少年。
花晴似乎卻很少在正式場合出現,卻每每有人在傳他在哪裡出現了。
東風璟玠趕過去一看,花晴卻早已不在了。
他似乎想讓別人知道就會讓別人知道自己在哪,不想讓人知道就會很快消失不見。
東風璟玠也只好作罷,他想這人一定是個徒有虛名的浪子而已。
但真的是這樣嗎?
現在他又聽到了這個名字,而且是從方浮若的口中。
他不得不好奇起來。
於是他說:“好。我答應你,但你得告訴我原因?”
方浮若道:“我懷疑他就是天火的幕後黑手!”
東風璟玠吃了一驚,隨即他又擺出他那副裝模作樣的嘴臉。
他故意訝異地問:“你不是懷疑我做的嗎?”
方浮若道:“你當然也有嫌疑,但他的嫌疑更大。”
對此,方浮若講了他的三點理由:
第一,一年來諸多事件的發端,都是在花晴出現之後。
第二,方浮若自己的直覺。
第三,花晴是浮世之子。
對於這三點,東風璟玠很快就對他呲之以鼻。
他說:第一條似乎並無必然關係,第二條就更是無稽之談,加上第三條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他說我真錯看你了。
方浮若淡定道:“你可以不相信。因為這些話若是你講給我聽,我也定然不信的。”
東風璟玠奇道:“但是你自己卻確認無疑?”
方浮若點了點頭。
東風璟玠不可置信地說:“我原本以為你是個理性而注重邏輯的人。”
方浮若道:“我是。”
東風璟玠反問:“但你自己找出的理由,你不感到羞愧?”
方浮若道:“你見到花晴,就會變得和我一樣了。”
方浮若不是隨便下結論的人,他東風璟玠更不是。
雖然抱有很大的好奇,但一種更隱秘的情感主控了他的思維。
這是一種名為“自負”的蟲子。這種蟲子往往長在你的閱歷中。
隨著你的年齡增長,殼會越來厚實,厚實到可以跑馬的程度。
於是,東風公子脫口而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方浮若說:“你說。”
東風璟玠話一出口,也收不回了,他突然為自己一時衝動而懊惱。
他說:“我想了想,覺得既然這是個秘密,就不應該告訴你。但是我既然說了,又不能反反覆覆是不是。”
方浮若回答:“你可以反反覆覆。”
他說的理所當然,似乎毫不在乎,他不僅不在乎這個秘密,更不在乎東風璟玠的人品。
東風璟玠一聽立即跳了起來,這個秘密他不能不說了。
他也不是總想當個心思很深的人的,他偶爾也想說一說自己的秘密。
不知道為何,面對這個冷淡的傢伙,他反而有一種極大的熱情。
於是他說道:我曾經去過浮世,你信麼?
方浮若顯然很驚訝,海雲天曾經告訴他前往浮世的通路早已關閉,持有鑰匙的人才能開啟。
而鑰匙早已在很久之前就下落不明。
東風璟玠說自己有個秘密的時候,他本是不在乎的,但現在他不能不能豎起耳朵聽。
但是他臉上卻依舊面無表情,他極其自然地反問:你去過浮世?
東風璟玠自然不會放過他的一絲表情。
他心裡既然決定說了,自然不管方浮若是不是裝腔作勢都決定要說了,但方浮若的表現,還是讓他覺得扳回了一局。
他不得不有些得意,他說:所以花晴如果是浮世人,我一點都不會奇怪。
雖說你見得少,但好歹見過一兩個吧。至少你認識神珞。
方浮若問:“你覺得他們有什麼特別嗎?”
東風璟玠聳聳肩道:“因為虹丹後,我見到他們就可以知道他們的身份,但其他也沒覺得特別。”
方浮若道:“但是花晴卻很特別。”
東風璟玠問:“特別是什麼意思?”
方浮若道:“特別的意思是他跟神珞還有海雲天給我的感覺不一樣。”
海雲天這個名字東風璟玠是第一次聽到,但他一聽到就知道這個人必然是給方浮若虹丹的人了。
於是他問:“這個海雲天現在呢?”
方浮若冷冷地回答:“死了。”
他說“死了”這個詞的時候顯得異常的冷酷,彷彿變成了毫無溫度的冰塊。
東風璟玠又問:“因為虹丹被你奪走了?”
方浮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承認也不否認。
東風璟玠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絕不是那樣的人,不過開玩笑而已,你何必板著臉。”
方浮若冷哼一聲。
東風璟玠猜度他的神色,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錯,海雲天的死花晴也逃不脫干係?”
方浮若忽然走開,背對他,也不回答。
東風璟玠心中暗忖:看來是了。
於是他喃喃自語道:“看來我不得不去看一眼這個花晴了。”
方浮若忽然道:“在你去看他之前,我希望你幫我做一件事。”
方浮若說的這件事並不難,東風璟玠自然是答應了。
神珞醒來的時候發現東風璟玠不見了,於是到處找沒找到。
“璟玠呢?”她問。
方浮若回答:“走了?”
神珞問:“他走了都不跟我說聲,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他呢?”
方浮若忍不住想問她:你是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難道忘記了自己是怎麼把酒罈子砸過去,又抱著長凳追著人家打的事了?
不過看她又精神抖擻的樣子,不僅這些忘了,就連從屋頂上砸下來的事也忘了吧。
方浮若決定不提。於是他回答她:“你想問他的是不是天門人去哪裡?”
神珞點了點頭。
方浮若說,我已經替你問過他了。
他停頓了下,問她記不得朱雀臺天火的事,神珞點頭說記得。
方浮若才又繼續道:其實,近兩個月來發生的自燃事件並非朱雀臺一件。
而是多達十三件。
這十三起自燃事件,並不是像往常野史的稀疏記載,每一起同時死亡的人數都超過一萬人。
最多的一起竟然有三萬多人同一瞬間自燃了。
這十三起事件是在不同的地方發生的。直到三天前,因自燃而死亡的人數已經高達十七萬之眾。
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當年北凕和南越的最大一次規模的戰爭的死亡人數也不過十五萬。
何況自燃而死的慘狀比之戰役更是有過之而不及。
早在方浮若找到神珞之前,中土早已人心惶惶,人們將這場莫名的災難稱之為“天火”。
沒有人知道“天火”何以發生,也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死於天火的是不是自己。
東風璟玠懷疑影子也不是沒有緣由,就連方浮若自己也忍不住這麼想。
神珞聽了後,也不找東風璟玠了,她一屁股坐了下來。
方浮若看著她,柔聲道:“不過你放心,天門人沒事。”
他說,天火發生地點是有規律的。
天門極有可能是第六個發生天火的地點,有人推算出這樣的結論,並告訴神雁。
此前已經連續五個城鎮遭遇了滅頂之災。
神雁本是個慎重的人,從不輕信謠言,更是恪守孔夫子那句“敬鬼神而遠之”的古訓。
但這一次他不得不重視,不得不寧可信其有。
所以他當機立斷,要求天門全鎮搬遷。
大部分的鎮民本就對天火避之不及,聽到天門極可能是下一個發生地更是早有打算離開。
只是有二三十號頑固的老人固守著土地,不願離開。
“那這些人呢,後來有離開嗎?”神珞急忙問。
方浮若搖了搖頭。神珞心有隱憂,但仍不死心地問:“天火併沒有發生?”
方浮若道:“發生了。”
神珞失聲道:“那這些留下的人——”
方浮若回答:“死了。”
神珞看著無動於衷的表情,握緊拳頭錘著他的胸脯,怒道:“你怎麼能說得這麼平靜!難度就因為他們跟你毫無關係,全天下人死了你都不關心嗎?”
方浮若一把握住她的拳頭,道:“是的。”
神珞愣住了,後退了一步,看著他冷冷的表情,忽然流下淚來。
兩行淚一流下來,她又立即用袖子胡亂地摸了下臉。
“對不起。”她垂首道,“這的確跟你沒有關係。”
說完一扭頭就跑掉了。
方浮若嘆了口氣,良久他才走了出去。
神珞跑出去就看見空空蕩蕩的天門,眼前忽然閃現出往昔的熱鬧場景。
她彷彿聽見菜市口的顧大娘問她:珞珞小姐這是要去月野閣嗎?
她彷彿看見玉源當鋪的狸貓老闆哈腰搓手送走一個客戶,一面向旁邊啐了一口痰。
而一旁錦繡莊的小夥計又站在門口不斷向路過的姑娘小夥子招攬生意:小店剛從省城進了一批上號的綢緞,李家姑娘要不要進來看看?
但她一抹一眼睛又一瞬間不見了。
只留下微風吹在一排排的店招上。
天門什麼時候凋敝過?
這個當初她來了就決定留下的天門,她本以為會一直熱鬧繁華下去。
她忽然一口氣悶頭跑去,一邊跑一邊哭,直到跑累了,才坐到一座金碧輝煌的門樓前面。
肚子咕咕地叫著,她這才想起自己昨天並沒有吃晚飯。
她餓的心慌,但這空腹感又讓她冷靜了下來。
她忽然覺得這事似乎沒什麼好哭的。自己剛剛為什麼要大哭一場跑出來?
為什麼要責怪方浮若?
她搖了搖頭。她明知道方浮若不是真的不關心別人,卻還說了那樣的話。
她簡直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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